這麼多疑問,猜不出來。
不過宋瀾應當不知當年葉亭宴與承明太子之,若是知曉,以他的疑心,必不敢寵信此人。
那麼,葉三公子不怕將此事告知宋瀾?
落薇轉了一轉這個念頭,隨即又苦笑自己疑心過甚,在不知實的世人眼中,宋瀾是承明皇太子最親的皇弟,對他盡忠,與對舊人盡忠,又有什麼分別?
葉亭宴飲罷了帝后同賜的三杯春酒,正要告退,一側久不言語的玉秋實卻突然攔下了他:“葉大人,且住。”
他端著酒杯起了,向葉亭宴走去,還轉問了一句:“陛下,不知葉大人如今授的是什麼職?”
宋瀾不知他的用意,只是答道:“亭宴去歲制舉時的《傷知論》一鳴驚人,文章書藝通,且在北幽時曾助通判行監察里外之事,吏部文書已擬,其雖無蔭庇,領監察史,兼瓊庭外校書侍臣。”
這兩個職給的有趣,皇帝任監察史不需宰輔首肯,瓊庭外校書侍臣中雖說位不高,平日也要為瓊庭各級員所轄,卻是半只腳直接踏了中樞機要。
只消皇帝有心,幾樁政績,便可明正大地再擢。
落薇角微翹,宋瀾比所想的更急迫一些。
雖說宋瀾與玉秋實的關系并非如從前所想一般針鋒相對,但自明帝一朝執政參知一職廢止后,宰輔獨大是每個皇帝的心腹大患,如同蘇氏三相般的高潔人畢竟太,宋瀾縱然與玉秋實心,卻也早日一他的威勢。
如此一來,宋瀾便要在世家之外擇選心腹。
葉亭宴出沒落將門,不汴都世家威懾,又在北方頗有一番影響,確是他的上上人選。
想得明白,玉秋實自然也想得明白,如今敬酒,怕是要借機為難一番了。
落薇順手拈了側琉璃盤中的一枚果子,樂得看戲。
果然,玉秋實得了答復,立刻改換了稱呼:“葉史。”
葉亭宴不卑不地應了:“請太師賜教。”
“你那篇《傷知論》寫得極好,年輕士子,上有雷霆風雨獨立之勇,下懷蒼生萬垂憐之心,老夫十分贊許。”玉秋實神態真誠自然,宛如一個和睦老人,“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請史為我解。”
“臣不敢,太師請講。”
“許多人不知,葉氏長公子在幽云河役中有投敵之嫌,當初史與另一位兄長是被當做叛臣緝拿的,連奴印都打了。后來,因長公子已死、證據不足,先帝仁善,并未深究,念及已故的葉老將軍,還是下旨赦了葉氏的罪行。”
葉亭宴平靜地聽著,就連持盞的手都沒有抖一下。
落薇瞥了宋瀾一眼,發現他面微沉。
葉亭宴京,算上今日也不過五日,小昭帝必然沒有想到,短短幾日,玉秋實竟已將他這千里之外、多年以前的聞查了個清清楚楚。
“史年逢此大禍,險些摧毀,二公子從軍后,你與兄長失散,銷聲匿跡了良久,好不容易才被尋回。老夫同一個曾在北幽駐守過的武將有舊,前幾日吃酒時無意提起,竟聽到些新鮮言語。”
“三公子失散后,葉將軍親舊眾多,撒了大把錢財助二公子尋找弟,五年來有不下十數個冒充者,而最后尋到史——”
“是因那篇《傷知論》。”
他意味深長地拖著長腔,聲音帶笑,言語卻分明是詰責:“三公子時確是文武雙全,再說,能寫得出《傷知論》來的人,有何機冒充?是而無人懷疑。”
“但老夫聽完,心中卻生了許多疑慮。”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眾人卻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葉亭宴定定站著,用一種有些奇異的口吻緩緩問:“太師疑臣的份?”
玉秋實搖首道:“份?不是份,是目的——這猜測,在北幽并不難聞,史要授,必定是被細細查過世的,然而這樣的傳聞,為什麼沒有到陛下的耳朵里?就算是老夫,也是無意得了機緣才知曉,是誰在其中刻意含糊了此事?”
他立刻轉,向宋瀾恭謹拜道:“臣方才想同陛下所言,便是如此,陛下可用葉氏舊人,卻不可用份不明之臣哪!”
落薇在心中冷笑了一聲。
玉秋實不愧是浸多年的老狐貍,好毒的心。
恐怕在宋瀾帶葉亭宴回京之際,或者更早,在他看了《傷知論》、猜測到宋瀾想擢此人以遏相權時,便開始著手探查起了葉亭宴上的破綻。
葉氏二公子都認下了這個弟弟,宋瀾派人查時,沒想過此事。
玉秋實則特意尋了北幽武將,細細問來,一字一句、一日一歲,終于尋出了這一個口子。
只消添油加醋一番,便可在本就多疑的帝王心中落一抹不可散去的云。
葉亭宴要如何證明自己的份?
——就如同如何證明“我”是“我”。
倘不能簡潔有力,即使宋瀾此時不信,過后用人之時,也不可能毫無芥了。
得心應手的誅心。
落薇托著腮,心中忽而想,宋瀾與玉秋實勾結已久,玉秋實想必數次在宋瀾面前進過關于的此類言論。
畢竟這二人心知肚明,與宋瀾是同抱刀刃而眠。
暗夜無,不能兵戈相向,可若天大亮,一切便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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