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哀聲道:“為我好?為我好就是要分開我和表妹?什麼侯府小姐,什麼國天香,誰稀罕嗎?為了我哥在戶部的位子,你們就能把玉表妹給攆出去?你們還是人嗎?明知,明知不能沒有我。你們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幾個同窗對視一眼,大約猜出了他這是為什麼事兒不高興。儲澤一忙人去打水、弄醒酒湯,扯著他袖子道:“寧二,大庭廣眾之下你可不要胡言語,若壞了令表妹和顧姑娘的名聲,豈不罪過?有什麼事,你慢慢和家里頭商量,婚姻不是兒戲,你可不能這樣兩面三刀,一面答應著這頭,一面吊著那一邊,弄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寧只是哭,揪著儲澤一的裳,眼淚抹了他一:“澤一,我不是那樣的人。我心里頭認定了表妹了,我不想應顧家的,可我爹娘已經和顧家通了氣,他們不敢得罪安平侯,不敢開罪顧家,他們不會答應我娶表妹的,他們不會答應!我沒臉見婉玉,沒臉見了,……前兒還說,我若是娶了旁人,就一頭撞死在新娘的花轎前頭,我怎麼辦,澤一,我怎麼辦啊?”
下頭的人打了水過來,醒酒湯也捧上來了,儲澤一端過來遞給寧,好聲好氣地勸他:“寧二,你別這樣,你醉了,喝了這個,你就能好,來,你把張開。”
寧撥開那碗,弄得湯水淋漓滿襟,他紅著眼睛問道:“那顧小姐沒自尊心的嗎?我都當面說得那麼清楚了,竟然不提悔婚,怎麼就那麼想嫁人?是嫁不出去非得栽給我了嗎?”
儲澤一焦灼地瞥一眼其他人,恨不得堵住寧的他不要再說下去了,座中這些人都是門子弟,說不準哪個就和安平侯府是親近的,萬一傳出去,傳到了安平侯耳里……
醒酒湯喂不進,儲澤一決定帶寧去外頭吹吹風,——至先離開這里。
儲澤一跟眾人告罪:“寧二酒多了,我先送他回去。今兒大伙的酒錢都算我賬上,都別客氣。”
攙著寧站起,半扶半抱地把他拖出去,幾個同窗上來幫忙,都給儲澤一笑著勸了回去,好容易將寧扶到樓下,等車的空隙就見樓上笑嘻嘻地走下來一群人。
羅百益一眼就認出了寧。寧家這位公子平素不大顯眼,人年輕,又還在讀書,未曾做,羅百益往來的狐朋狗友多是宗室紈绔,或是志趣相投的高門子弟,他又是個武將,對那些文人儒生很是不齒,平素本不愿往來。
儲澤一知道這位主兒不好惹,見他眼冒地盯著自己這邊,心里頭狠狠一,忙垂頭做出恭敬姿態,攙著寧避讓在一旁。
羅百益瞥了寧幾眼,未及開口,后頭有人湊上前來,恭敬地請他上車。
車馬行出幾丈遠,羅百益喊了小廝過來:“去打聽打聽,今兒寧二在席上發生了何事。”
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總不會無緣無故,寧家和顧家結親一事雖沒挑明,可近來寧太太常常往顧家跑,任誰也猜得出是好事近了。羅百益自打那日見了周鶯這心就為沉沉浮浮,要定親他怎會冷眼瞧著什麼都不做?心里頭瞥著壞真想挑黃了這事兒呢,知己知彼才好百戰不殆,近來他也是很關注這位寧二公子的。
小廝應命去了,羅百益開窗了口氣。道旁一輛馬車著他車窗朝前疾馳,羅百益以為自己花了眼,若沒瞧錯,那烏玄錦帷幕的馬車,是顧長鈞的?
靜花巷里,犬吠喧囂。靜謐的巷道里頭弛一輛車馬,轆轤聲驚了四鄰的犬,婉玉也給吵醒了。有人在砸門,一聲一聲,伴著男子帶著醉意的吵嚷。
“開門!表妹!婉玉!卿卿開門!我來了,是我來了!”
丫鬟早已驚醒,推門進來道:“小姐,聽著像是二爺?”
婉玉急忙穿鞋下地,丫鬟過來攔著:“小姐,您可別急,作慢些,仔細肚子……”
婉玉這才定住,不住催促那丫鬟:“快去,快請他進來。”
丫鬟點點頭,疾步去了。
外頭儲澤一還在攔著寧勸:“別這樣,就是不顧著你自己,令表妹一個姑娘孤住在這兒,人說也不好。寧二,你小聲點兒吧。”
在車上寧一直鬧著要來這里,儲澤一拗不過他,原本還指能送過來他心上人勸他一勸,不想來了這兒他更鬧騰了,恨不得將四鄰都驚起來。
平時這寧瞧著儒雅一人兒,哪想到酒品這麼差。
儲澤一有些后悔今晚請寧過來了。
里頭終于有人開了門,護院的中年男人后頭跟著個年輕姑娘,寧閉著眼上前將人一抱:“表妹,我來了,我來瞧你,我不理那顧姑娘,真的,再我也不要。我……我就是你一個人的!你等我,等我!我會想辦法,……那人知難而退,你信我……”
丫鬟陡然給人抱住,酒氣撲鼻而來,刷地紅了臉:“二爺,我是巧穗,您認錯人了,我不是姑娘。”
儲澤一瞧這一幕實在沒眼看,抱拳道:“我把寧二弟送過來了,席上還有客,煩姑娘待寧二弟醒來替我告個罪,我就先……”
話音未落,忽見巷口火沖天。蹄聲步聲嘈嘈雜雜地傳了來。
儲澤一回頭,臉登時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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