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山一把拉開後座的車門，準備坐進去。

“站住。”

拉開車門的手一下子凝滯在半空中。

“去副駕駛。”

徐孟洲的語氣急轉直下，與往常判若兩人。

被他反常的語調驚到，隻得聽話地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砰”地一聲，徐孟洲坐上駕駛位，關閉車門。

車的氣溫瞬間降到冰點。

這是林雨山第一次坐上副駕駛，以前這個位子，隻有黃楹才能坐上去。

地下車庫極為空曠，牆壁上的照明燈壞了幾個，忽閃著晃得眼睛生疼，剩下的幾個，也隻能發出一微弱的。環顧四周，周圍安靜得可怕，甚至能聽見牆角那排水管道正在滴水的聲音。

與水滴聲共鳴的，還有某人心虛的心跳聲。

從未與徐孟洲在如此狹小閉的空間單獨相過。

林雨山覺得口幹舌燥，使勁咽了咽口水。正準備找找車上有沒有礦泉水，轉頭正對上他冰冷的眼神。

“地下車庫很危險，隨時都會有車開出來。你怎麽了，一直在裏麵橫衝直撞。”

這時才完全看清他的臉。

往日溫文爾雅的臉龐仿佛覆上了一層霜，眼鏡下的目也不再如往常溫，而是刺骨的寒冰。

“我隻是想快點上車，有事跟你說……”林雨山被他的神嚇到了，難道是因為自己剛才在西餐廳說要走嗎？

認真複盤起從上車起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還是想不通徐孟洲為何突然就變了神。

“你在躲什麽？”徐孟洲垂眸，手指將鏡框往鼻梁上扶了扶，發出了疑問：“從你出校門的時候，就反複強調要我把車停得離學校遠一點。剛剛在餐廳到你的同學之後，連飯也不吃了就急著要走。”

這話說得一點沒錯。

林雨山也察覺到自己最近的心態明顯變了，變得畏畏，不想讓別人注意到自己的一舉一。

很討厭這樣的變化，但現在，也無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個……從大一開始，你就沒有在我的學校出現過，如果被我同學看到的話，可能會引起誤會的。”努力組織著詞匯，想要把邏輯順清楚。“你看，要是我不解釋的話，剛才那個同學就差點把你認……”

“什麽誤會，你在怕什麽？”徐孟洲將話頭打斷，沒讓繼續說下去。

他的左手牢牢攥方向盤，轉過。他瞇起眼，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林雨山。

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近到過他蒼白的皮，可以看到他微微跳的太。

撲麵而來的窒息。

覺得徐孟洲簡直變了一個人。

他雙目猩紅，右手牢牢握住林雨山的肩膀，將自己與的之間的距離強行拉近了些。全然忘記自己的指關節了傷，由於力氣太大，中指關節的傷口還沒來及複原拆線，竟然被他生生地崩開了。猩紅的鮮順著手指滲進的上，染紅了一大片。

他用輕蔑的口吻問道：“你也做過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

距離太近，林雨山幾乎被他退到角落裏彈不得。用手撐著車門，支撐著子不要倒下去。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林雨山被他陡然控製住，肩膀吃痛，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疑和恐懼，“我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啊！”

“既然沒有，為什麽要躲，為什麽害怕別人看到。為什麽……為什麽你也要做出這副樣子？”他的眸倏地了銳利了起來，原本握著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甚至能到他的正在微微抖著。

“明磊落不好嗎，坦誠相對不好嗎……你什麽時候也變得和一樣了？我們怎麽變這樣了！”

林雨山的肩膀被他得疼痛不已，沒想到平日看起來瘦削的他，力道竟如此之大。

什麽做“也”變這樣了？變得和誰一樣了？什麽你們我們？

腦子裏一團麻。

“我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好嗎？”林雨山鼻尖酸楚，淚水迅速在眼眶堆積起來，委屈加上火氣一齊湧上心頭。“你快放開我。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說，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似乎將的話聽進去了。徐孟洲的鬆弛下來，放開的肩膀仰頭靠回座位上。他眼皮半闔著，眼中含著的不知是淚還是霧氣，將垂下的睫浸得潤。

他微啟，膛隨著呼吸上下起伏著。右手垂在一旁，任由鮮汨汨滲出。仿佛已經被掉了所有的力氣。

醒目的鮮紅刺痛著的。

自十三歲起就與他在同一屋簷下相，從未見過徐孟洲如此緒外的樣子。

一定是出什麽事了，是的，一定是這樣。

了解他。徐孟洲從來不對人說心裏話，包括對自己也是這樣。

看到他自苦，林雨山對他的憐更深一分，他們實在太像了，他不是無人欣賞的藝品。

是不容的聖經。

林雨山咬著，小心地捧起他正在流的手想看看他的傷勢。的作極輕極，生怕一個不當心就弄疼了他。

徐孟洲卻不留麵地回了手。

他手的速度太快，在林雨山看來好像是嫌棄、仿佛本不屑於和有任何接。失去的雙抿著，一句話多餘的話也不說，雙眼隻是木然地著窗外。

他手的作，徹底垮了林雨山殘存的最後一理智。

“徐孟洲，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是，我是見不得人。你呢，你很高尚嗎？”聲音抖著，一個字一個字從齒間蹦出。心髒一陣絞痛，開始不控製地泣。林雨山分不清，從前那個溫至極的人，和如今坐在旁心卻相隔十萬八千裏的人，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徐孟洲原本失焦的眼神又重新凝聚起來。

“徐孟洲，我就不應該一天到晚腦子裏都是你，不應該每天都著了魔似的期待和你打電話。”最後一道防線被擊潰。不敢看他，認命似的將頭重重地往副駕臺靠下去。

“徐老師，我好累。四年了，我真的裝不下去了…”眼淚順著睫大顆滴落在地上，此刻隻有低下頭，才不會被對方看到自己狼狽又赧的麵目。

“別說了。”

失控的緒一路裹挾著將推到了最高點，再也無法回頭。

繼續控訴著：“在學校的時候，你為什麽突然說要給我過生日？為什麽要讓我高興？為什麽我讓你出來你就出來？你最好離我遠點兒！就算我主找你，你也應該拒絕我才對，你明白嗎！我就不該同你，就該讓你一直被人……”

“別說了！”

突然如同被一道電流貫穿。徐孟洲倏地扣住的後脖頸，將強行扭轉到自己麵前。

大腦登時一片空白。

這麽多年了，徐孟洲從未這樣對待過。

四目相對，仰視著他。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能到他冰冷的鼻息從麵頰拂過。

是無聲的警告。

雖然被他倒的力量控製住，林雨山還是不服氣地將頭側過，微微偏離他的視線。眉頭蹙，淩的發混合著淚水粘在臉上。眼中雖噙著淚，卻不願服輸般地斜眼瞧著他，與他指間的力量暗暗較勁。

“怎麽急了，不想聽真話嗎。”林雨山扭過頭冷然道：“還是你覺得，隻要不說就可以當作不存在是嗎？。”

“不管什麽問題，說話之前，先想清楚。”徐孟洲啟，抑著緒一字一句沉聲道：“有時候，人都會頭腦發熱。”

“頭腦發熱？”林雨山掃了眼他扣著自己後脖頸的那隻手，“你在說你自己嗎？”

徐孟洲緘默。

他的臉近在咫尺，甚至皮紋理都清晰可見。

他的目含著怒意與微不可察的慚，眼眶紅得快要滴出來。抿一道鋒利的線，帶著某種忍的暴戾。

隻有此刻，林雨山才可以通過近距離觀察，窺見組這件藝品的每一個零部件。

脖頸傳來一奇異的。徐孟洲溫涼膩的從指關節的傷口流出，沿著白皙修長的脖頸盤旋而下，猶如一條可怖的毒蛇鑽林雨山的後背，惹得一陣戰栗。

理智築的高牆轟然倒塌。林雨山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俯勾住他的脖頸。借著他的力，一下子就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到最近。

“別管我。”的眼神漉漉的。

“我現在，已經頭腦發熱了。”

林雨山按住他的另一隻手臂，將自己微微撐起來，靠近他。

雖然在電視劇中經常看吻戲，但本沒有實際經驗。本以為接吻很簡單，不想卻忽略了和徐孟洲的高差，必須要將自己撐起來才勉強湊到他的邊。

十九歲的初吻生疏而熱烈，毫無任何技巧可言。林雨山閉雙眼不敢看他，雙手勾上徐孟洲的脖頸。

先是屏住呼吸，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個吻，而後仿佛陷迷茫，沒想好下一步該怎麽辦，隻好在他上胡地蹭著。直到覺大腦缺氧，才又深吸了一口氣。

如同一隻小，正用鼻息探著垂涎已久的食。

可能產生幻覺了吧，林雨山覺徐孟洲扣在自己後頸的手，力道似乎鬆了不。

淩的吻落了徐孟洲的無邊眼鏡。鏡架從鼻梁落下來，硌到了的臉頰。林雨山不以為意，索著重新架了回去，並繼續品嚐起的食。

他的並不像想象中那樣溫綿，而是冰涼苦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滲間，的手不由自主地上了徐孟洲的臉頰。指腹沿著他鋒利的下頜緣一路過，糙的使腦海裏自想象出剃須泡沫的清涼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