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保姆車在夜中一路疾行,高聳雲的建築接連從眼前晃過,一幢比一幢富麗,一幢比一幢堂皇,仿佛在盡其所能地張揚著所有者的權勢與地位。
相比之下,渺小的人流與車流像是塵埃,浮遊於這座城市,沒有歸。簡葇仰這個從小生活到大的城市,它總是那麽陌生,似乎從來都不屬於,而隻屬於那些擁有著無盡特權的數人。
的經紀人威爺坐在旁邊不厭其煩地循循善,“今晚這個,隻要他高興,別說把你捧一線,捧一姐都有可能,你自己瞧著辦吧。”
一線!多年來可而不可及的夢啊!
“真的?什麽來頭?”簡葇頓時眸發亮,補妝也補得特別勤快。
威爺用力被金錢掩埋的頭腦,“你能不能別死命往錢眼裏鑽?!”
“這麽說,他沒錢。”
“人家有個好爹……”他指著自己的肩膀比畫一下。
簡葇了然地點點頭,明白了威爺所指。
這些年,見多了世態炎涼,憑著過人的演技和苦練了多年的酒量,再加上短道速跑的基本功,在“冠禽”遍地的娛樂圈混跡多年,倒也周旋得遊刃有餘。雖說沒吃什麽大虧,但說句良心話,也沒撈到什麽大便宜,否則就憑這磨練了八年的演技和耗費了八年的青春,再加上金牌的經紀公司,敬業的經紀人,怎麽會到現在還是個半紅不紅的二線演員,好本子、大製作從來不用當一號。
的經紀人威爺不止一次恨鐵不鋼地教導:“你就不能為藝奉獻奉獻?!”
回他一個真誠的笑臉,“你是了解我的,我隻認識錢,不認識藝。隻要片酬合理,一號還是二號,我無所謂。”
“你別忘了,一線和二線的片酬可是天差地別的。”
覺得此言有理,點點頭表示讚同,“那就等遇上能真正把我從二線捧到一線的人,你再一次把我賣個好價錢。”
隨口一說,不料威爺不愧為圈最敬業的經紀人,還真是找到機會就把往火坑裏推。
今天晚上的飯局,本來是一個大製作的投資方想“考察”一下演員,公司原定了兩個正走紅的小天後和一位力捧的新人去,後來突然又欽點了去。
起初以為是威爺在高層那據理力爭的結果,後來聽知人,真正原因是投資方那邊請了一位重要客人,而那位客人自稱是傾慕多年的忠實影迷,公司當機立斷推了晚上的雜誌專訪,讓去陪客。
威爺出於對的了解,一路把押送到包房門口還是不放心,等在門口盯著進門。
懷著對一姐片酬無限期待的心,簡葇擺著神式優雅的姿態走進奢華的包房。下一秒鍾,看清了坐在主位的男人,二話不說扭頭出了包房。
威爺趕把堵在走廊轉角,“你要去哪?別跟我說去廁所,你來之前已經去過三趟。”
“我忽然有點不舒服,你讓公司換別人吧。不如換駱晴吧,肯定對你千恩萬謝!”
“換人?!”一向好脾氣的威爺怒了,“你什麽時候耍大牌不行,偏在這個時候!你就不怕公司把你雪藏了?”
“隨便吧,活埋了也行!”
“你別忘了,雪藏期間你是拿不到片酬的。”
遲疑了一下,裝作眩暈地扶額,“威爺,我真的不舒服。”
“如果我沒記錯,你在多倫多的房子該到還款日了吧?還有你妹妹下學期的學費……”
簡葇立刻笑得如芙蓉初綻,“我覺好多了。”
“那進去吧。”
“……”
臨去前,簡葇急忙扯住威爺的袖子,“威爺,這次你一定要在門口等著我,見我出來,說什麽也要帶我走,千萬別讓我落在他手裏。”
“……”威爺沒應聲,很明顯對的提議不太茍同。
“求你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不管你給我安排什麽局,我都去!”
威爺狐疑地看著。
“我跟他有仇,仇深似海!讓我落他手裏,他肯定把我剝皮筋的。”為了增加可信度,生生在眼底出幾點淚,又搭配了個心神俱的眼神,“是真的……”
威爺被得了惻之心,“好了,好了,我在外麵等你。”
目送著威爺又是一臉恨鐵不鋼地惆悵走遠,簡葇邊牽出得意的笑意。就知道他心,要不怎麽會到現在還沒把功營銷出去。正得意著,一回,看見一張足以把當紅男星秒殺得渣都不剩的臉。
他看似悠閑地倚牆而立,角也勾著笑,一種看不出喜怒哀樂的笑意。
“剝皮筋?!”
有意無意地,他的指尖劃過半的鎖骨,恰到好的力道讓連骨頭都有點發麻,“這麽的皮,我還來不及,怎麽舍得剝了……我最多,拆了你的骨頭……”
角的笑僵如冰。
的笑僵,並非因為怕他那句“拆了你骨頭”,而是好久沒有這麽近距離麵對鄭偉琛這張秒殺男星的臉,多有點被驚到,了心誌。
不知是否因為初識在十月,他總會讓聯想起深秋。那個的季節,恰如他給人的覺——深沉卻不抑的天空,濃鬱但不熾熱的,淩厲卻不刺骨的清風,清冷但不凜冽的細雨,還有滄桑不蒼涼的落葉。
這種由經曆沉澱而來的氣質,即使他全上下沒有一名牌的Logo,也一樣讓人覺得到份顯赫。
一陣呆愣,等尋回被所的心神,才想起眼前的男人剛才說——要拆了的骨頭。
用有恃無恐的笑掩飾住心驟然而生的驚慌失措,“鄭,我聽說你快要升職了,如果這個時候,有出你待星的醜聞,恐怕即使你能跟我庭外和解,也免不了葬送前途吧?”
自認自己的威脅很有殺傷力,人家卻連眉峰都沒一下,“那正好,這種朝九晚五的工作我早就做膩了,換換工作也好。”
半仰起頭,麵對著眼前悉又陌生的臉,靠近,再靠近,直到他冷靜的眼中激起了異樣的波瀾。
了他的領,“那麽,我們試試看……”
“……”
踩著三寸的高跟鞋搖曳生姿地走開。
鄭偉琛凝視著的背影,黑眸中的波瀾化作濃烈的占有。
“那麽,就試試吧,我倒想看看哪家我的醜聞……”
簡葇在洗手間裏重新描眉畫眼,塗了個烈焰紅,還補了個濃重的深咖眼影,原本清麗的臉全被妖豔掩蓋住。
調整好紛的心緒,再一次走進包房。
公關部的李勳一見進門,馬上迎過來為引薦各位大人,那迫不及待的架勢,好像生怕又扭頭走了,留下爛攤子給他收拾。
這也難怪,不止一次給他製造過爛攤子。
李勳第一個為引薦的就是鄭偉琛,“這位是鄭……”因為他的工作質比較特殊,李勳沒有說出來,巧妙地話鋒一轉,“不用我介紹你也肯定認識吧?”
“當然認識!怎麽會不認識呢?”簡葇自然地出手,諂的表演得那個爐火純青,“鄭,以後還要拜托您多關照啊!”
“鄭,這位是……”
“不用介紹了,”鄭偉琛也很自然地起,握住的手,別有深意地說了一句:“簡小姐的演技,我終生難忘。”
怎麽會聽不懂他話中深意,幹笑兩聲,“哈哈,鄭過譽了。”
“他真的是你的影迷,他的手機裏存了很多你的照片。”一邊頭大耳的土豪自以為很知的口吻幫著補充,“簡小姐,你今晚可要多敬他幾杯!”
手機裏存了很多照片?微微一愣,馬上換上笑臉,“嗬,這是當然了!”
後來才知道,這位頭大耳的土豪就是《似水流年三部曲》的投資商劉總,他因“偶然”在鄭偉琛的手機裏發現了的照片,得知他對“有獨鍾”,便馬上安排了這個飯局,希可以借機拉近拉近關係。隻可惜,他選錯了人,在這方麵從來都是事不足敗事有餘。
認識完其他幾位老總,又和經紀公司的高層熱絡地打了招呼,簡葇毫無意外被安排在鄭偉琛旁邊。
熱洋溢地手拿酒瓶,給他倒酒,他卻搶先了一步,在麵前的酒杯裏倒滿了紅酒,鮮紅的澤流轉於晶瑩的杯壁,酸的葡萄香充滿侵略地襲來,刺激得的鼻也酸起來……
深深吸氣,努力去想象一些開心的事,比如的演藝生涯從今日起逆轉,將會從二線爬上一線。這麽想著,心境頓時開闊許多。
……
大大小小的局也應對過不,從來沒遇到過這麽難應付的。
剛剛開席,還沒來得及吃點東西墊墊底,眾人便頻頻舉杯,且每次都有各種理由帶著,就連那兩個小天後和新人也看清了形勢,一個勁兒敬酒,還一口一個前輩,得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人老衰了。
劉總更是屢次和撞杯,各種明示暗示,讓務必陪好鄭,隻要把他陪高興了,《似水流年三部曲》的主角就是的。
何嚐不想借著這個機會上位,可是,任何機會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簡葇瞄瞄邊的人,從頭至尾他隻安靜坐在旁邊,悠閑地品著紅酒,冷眼旁觀著措手不及的應對。好像在這場酒局中,他隻是個局外人,與這滿桌晦暗不明的牽連毫無關係。
他也沒對有毫逾越的行為,唯一的一次接,是將快要落的肩拉回原,及時避免了的不慎走。在飯局逢場作戲了這麽久,應酬的男人哪個不是一雙眼繞著前的峰巒打轉,恨不能把的服都了,大飽眼福一番。
他是唯一一個幫掩蓋的。
明白,他隻會為自己在意的人這麽做。可不明白,經曆了這麽多事,過去了這麽多年,他為什麽,還在意?
仰起頭,把一杯紅酒喝盡,將所有的心酸混著紅酒一起咽了下去。
……
數不清喝了多瓶紅酒,後來,真的有點醉了。頭沉甸甸的,連思維也有些混,好在意識還清醒著。知道他們的目的就是把灌醉,所以晚醉不如早醉。
“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含糊的聲音說著。起時,雙酸,發飄,腳下不小心一絆,險些摔倒……
不料,一雙有力的手臂托住搖搖墜的,然後,的被擁住。
悉的味道漫過鼻端,是清涼的薄荷香混著淡淡的煙草味道……
簡葇驚般直,用盡全力掙紮。無奈人家四年的健不是白練的,一雙手臂鋼筋鐵骨一般牢不可摧,反倒在的力掙紮下摟得更。
“我陪你去。”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堅定搖頭,聲音也不含糊了,“怎麽好麻煩你呢?”
“不麻煩!這裏太大,我怕你回來時迷路,走錯了地方。”
“……”他還是這麽了解。
在眾人曖昧含蓄的注視下,被他半拖半拉、半擁半抱出了包房。臨出門前,還接收到劉總讚許的目,估著一號的角離已經不遠,手可及。
轉過長廊,到了旁人目所不及之,他才放開,順手為理好因費力掙紮而淩的發。
反退開一步,第一個念頭就是對他大吼:為什麽是我?!你鄭偉琛邊從來不缺人,比我年輕比我漂亮,還讓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為什麽還要招惹我?!你明知道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冷靜想想,問了又有什麽用。人家有權有勢,人家樂意招惹誰招惹誰,一個二流的小演員,有什麽資格什麽本事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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