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西用的是“你們”。
顯然是聽見了我跟糖糖的對話。
可但凡聽全一點,就應該知道,我最終的目的是大事化小。
同事之間意見相左很正常,我沒想到會請來周寒之。
聽見了,周寒之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以至于此刻的我跟糖糖,像是背后嚼同事舌的小人。
糖糖大概也沒料到事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低聲音說:“南絮姐,一人做事一人當,我……”
我遞給一個眼神,安道:“我來理。”
說完我便朝不遠的兩人走去。
視線相撞,我和聲道:“林經理,是我理不當,讓你委屈了。”
倏忽之間,林西西眼圈一紅,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眼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來勢洶洶。
人長得本就白皙小巧,這會兒梨花帶雨的,頗有一副說不出的委屈。
很招人疼。
這不,周寒之見狀后立即掏出前口袋里的方巾,掃了我一眼后譏誚道:“孟經理的水平確實不怎麼樣。”
他聲音不大,但渾上下裹著一層寒氣,不怒自威。
又護上了。
“對不起啊南絮姐,是我沒控制好緒,”林西西哽咽的開口,聲音里還帶著音,“寒之學長,算了……”
“林經理,吐槽你的人是我,你針對南絮姐算怎麼回事?”
糖糖突然從我的后竄了出來,對林西西劈頭蓋臉的來了一句。
林西西瞪大雙眸,滿臉錯愕的看向糖糖,張了張,言又止。
更委屈了。
我剛準備調和,卻聽到周寒之說:“這事好辦,你跟西西道個歉,然后自辭。”
自辭?
周寒之居然要炒了糖糖。
印象中的他一向公私分明,但此刻,他作為這個項目的投資人,居然為了林西西,要手我們公司的事。
出乎意料的。
我知道他一向說一不二,好言相商道:“周總,這件事歸到底是我的問題,我們回去……”
“我說,”周寒之冷冷的打斷我,斬釘截鐵道:“辭了。”
我剩下的話卡在了嗓子眼。
像是一不小心吞了一小魚刺,雖不致命,卻會讓你陷短暫的惶恐和憋屈中。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周寒之面前,是本沒有面子可言的。
跟林西西的委屈比。
我勉強的扯了扯角,出聲道:“周總稍安勿躁,晚點我會跟吳總……”
“那麻煩孟經理轉告吳總,如果明天這位還在,”周寒之說到這,睨了糖糖一眼,繼續道:“我們之間的合作,只能憾終止了。”
他說完便護著林西西離開。
我如遭雷擊,像木頭一樣站在原地,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所以,周寒之的意思是,他要撤資?
就因為糖糖吐槽了林西西兩句?
“寒之學長,算了吧,我不會放心上的。”
糯的聲調拉回了我的思緒,我攥的手指蜷起又松開,約間聽到周寒之說:“你呀,還是太善良,但現在可不是講寬容的時候。”
是啊,在他周寒之眼里,林西西善良溫順,我們,都是惡人。
我見到吳凌的時已是晚上九點半了。
著米白長款風,腳踩十厘米的高跟鞋,整個人看上去又又颯。
見到我,笑瞇瞇道:“多大點事兒,天塌下有姐姐跟你一起頂著。”
路上,我們一起商量對策。
“人,肯定是不能辭的,但既然周寒之要替林西西立這個威,我們滿足他就是了。”
我了太,問:“吳總打算怎麼做?”
“道歉啊,”吳凌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給足了周寒之和林西西面子,這事肯定能翻篇。”
還是不了解周寒之。
他向來雷厲風行,只怕沒那麼好糊弄。
但吳凌的辦法,我們總要試一試的。
于是隔天一早,我跟吳凌便拎著些禮品去了榮域。
以示歉意。
前臺看著我有些眼,說:“周總沒時間的,昨晚帶著林小姐飛去春城看雪山了,你們要是有電話,可以直接跟他聯系。”
我跟吳凌對視了一眼,都意外的。
我們都沒有收到林西西的請假申請。
還在周寒之這里吃了個閉門羹。
吳凌覺得這是周寒之的意思,是他在變相給我們施呢。
想著好不容易到賬的五百萬,我們兩人都陷了沉默。
吳凌覺得得從林西西下手。
“就算是古代的帝王,不也逃不過枕邊風嗎?”舉例說明,“林西西的一句話,能頂我們千百句。”
我聞言垂眸,心里不是滋味的。
這事兒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沒人比我更適合打這個電話。
想著項目的未來,我撥了線。
但沒打通。
吳凌有些迷:“估計沒看見,晚點再說吧。”
還真給說中了。
傍晚時分,林西西終于回撥過來了:“抱歉啊南絮姐,我跟寒之學長在山上,手機落到酒店里了,有事嗎?”
原來,我們這邊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人家兩人正閑適自在的賞雪呢。
我定了定神,說:“林經理,昨天的事我跟糖糖已經深刻反省了,你能不能原諒我們這一次。”
“是嗎?”林西西聲音輕飄飄的,“可是我看朋友圈,糖糖好像玩的開心的。”
糖糖今天也沒來上班,至于做什麼,我還真沒在意。
我誠懇道:“我會讓親自跟你道歉,林經理,周總那邊,麻煩你了。”
提到周寒之,林西西回的快:“南絮姐,我也為難的,你知道的,寒之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抱歉。”
我氣餒的掛斷電話,心口像是了一層黃連,又苦又。
片刻后,我的手機又響了,我張地看過去,卻發現電話是姑姑打來的。
我拿起手機去了走廊。
“姑姑,出什麼事?”
“沒有,絮絮,跟你說個好消息,”憔悴的聲音里帶著一縷喜悅,“你姑父托人在京港找了個保安的工作,一個月四千多呢,好的話,明年我就帶著囡囡過來,這樣我們一家人就能聚在一起了。”
我指尖掐進掌心,鼻頭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陣酸。
“絮絮?你不同意嗎?”
“同意,”我笑著開口,“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掛斷電話后,我快步進了吳凌辦公室,問:“早上準備的那瓶紅酒呢?”
“你眼圈怎麼紅了?”吳凌張地看著我,心疼道:“絮絮,你……”
我掃了一眼,平和道:“沈華蘭這兩天估計睡得不太踏實,我去看看。”
沈華蘭好酒。
我想,既然林西西的這條路走不通,那我只能另辟蹊徑了。
一小時后,我捧著那瓶價值無數的紅酒出現在半山別墅的大門口。
低調奢華的大鐵門后,一棟新中式風格的四層獨棟別墅屹立在山水之間,瞬間就讓我想到了王維在四十歲時置的輞川別業,尊貴低調又不張揚。
不用猜我也知道,裝修風格肯定是周寒之的手筆。
沈華蘭在兩顆羅漢松間微笑的跟我打招呼:“絮絮,快,進來坐。”
一樓的中式圓桌前,我端起手中的郁金香杯,一飲而盡。
沈華蘭攔著我,說:“絮絮,別喝那麼急,容易醉。”
我沒吭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笑著說:“能陪阿姨一起喝酒,我高興,阿姨,我干了,您隨意。”
沈華蘭終于察覺到了異常,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我搖搖頭,沒說話。
“是出什麼事了吧?”沈華蘭語氣篤定,將酒杯放到一旁,說:“來,跟阿姨說說。”
我看時機差不多了,坦言道:“我們辦事不利,惹周總不高興了。”
沈華蘭聽完舒了口氣:“我當是什麼大事呢,他啊,自己是個工作狂,也不知道給別人留空間,沒事,別擔心,這事給我。”
工作狂。
我聽著沈華蘭的形容,出一抹苦笑。
口中的工作狂,卻一次次的在百忙之中,去呵護他的林西西啊。
不過,有沈華蘭的承諾,我想周寒之應該不會再做的那麼絕。
想到這,我再次舉起酒杯:“阿姨,謝謝您,我再……”
我的話還沒說完,耳旁忽然響起了推拉門聲。
我跟沈華蘭同時看過去,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周寒之。
四目相,我從男人的眼里看出了一抹不悅。
我心虛的低下頭,有種做壞事被抓現行的尷尬。
直覺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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