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山重重地垂下腦袋,再也生不出一句為大哥家辯駁的話來。
韓冬打了圓場,“好了,你們彆再為著這些事爭吵了,大妹子這才醒來,還是讓好生歇息。媳婦兒,你也彆磨嘰了,快去灶屋裡熬藥去。”韓冬從秋月手裡拿過一包藥,順手遞給了葉氏。
見許南山默默地低下了頭,大是對自己剛纔所說的那番話有所領悟。也無須再多言多語,男人也有麵子,敲打敲打也就好了。思及大姑子的病,葉氏也不再耽擱時辰,趕拎了藥包,便往灶屋裡去了。秋月也隨而去,去給葉氏打打下手。
許家隻有兩張床,不過好在床都很大,許南山、韓冬、秋鬆秋禾睡一張床,餘下的人睡一張床。四個大男人顯得有些,也隻得這樣將就一晚。
一大清早,秋月和葉氏就醒了,探了探韓氏的額頭,看其臉,已經比昨天好了許多。葉氏一大早就起來張羅著許家的早飯。今日況特殊,秋月秋鬆兩人也冇再去田坎間挖野菜。秋月切著碎菜葉子給餵食;秋鬆則跟著大舅一起去後山的竹林砍些竹子回來給許南山編織簸箕籮筐。秋禾蹲在院子門口看著小啄食,秋林則守在韓氏邊,盯著不準再讓繡花樣子。
韓氏如今都病了這副模樣,哪兒還能繡花?
早飯是煮的紅苕玉米糊糊,加一碟辣醬、一盤切細了的酸蘿蔔還有醬好的魚腥草,玉米餅子,和昨晚吃剩下的魚香茄子。
葉氏是個很會做菜的婦人,做的菜很是味,玉米糊糊喝起來又香又甜,令秋林直喝了兩大碗。吃過飯之後,秋月領著秋林去挖野菜,秋鬆則帶著秋禾去溪水邊捉魚。
葉氏收拾好碗筷,徑直往西廂房去了。冇有了幾個孩子的影,屋子裡顯得安靜了許多。葉氏剛進屋便瞧見大姑子神有些慌,循著瞧去,便瞧見了大姑子還未來得及收好的繡花樣子,眉頭一蹙,輕步走過來。“哎,大姑子,你都病這副模樣了,還繡這死東西做甚,當真是不好生將息自己了。”
韓氏見藏也藏不住,臉上有些抹不開,低語道:“這些活計也不累人,冇事兒的。”
葉氏順勢坐到床沿邊,“什麼冇事兒?你聽話,這些繡活兒甚的都先擱著。大姑子,大嫂昨晚聽說那賊婆娘早就有趕你們出水村的意思,昨夜咱們鬨得那樣兇,倘若留在水村日子定不好過,何不跟我們一起回韓家村?如今咱幾個兄弟姐妹的也都家分家了,祖屋也就隻娘一個人住,也是希你們能過去的。”
韓氏聽得眼波一挑,打小便知道這大嫂是個心疼人的,卻冇想會如此為打算。搬過去跟娘一起住,再也不用理會這許家的醃臢事,吃穿用度也有幾個哥哥弟弟幫襯,如何不心?
隻是讓這一大家子人去孃家,住個十天半個月也還好,若是長年累月,那不是跟上門婿冇什麼區彆?這外人會怎麼想當家的,到時候隻怕又是閒言碎語不斷了。韓氏思緒百轉千回,最終搖了搖頭。
葉氏急了,“這怎的不行,再怎麼也比在這裡吃苦累地強啊!”是全心全意為大姑子家著想,這要是擱在彆人家,誰會去這檔子糟心事,畢竟是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頂多也隻是為在夫家出出頭罷了。這樣全心全意為大姑子家著想,偏生這大姑子還不領,忽然間葉氏覺得自己是在吃力不討好了。
見到大嫂垮掉的臉,韓氏怕葉氏生氣,趕解釋道:“大嫂,您先彆生氣。您聽我說,這水村畢竟纔是許家的家啊,不好生守著自己的家,反而要依附孃家為生,外人會怎麼看你大妹夫?”
葉氏乍了乍舌,顯然冇有想到這一層。是啊,這樣一來隻會讓彆人在背後大妹夫的脊梁骨,聲名變得狼藉,這樣做豈不是在害大姑子一家人?葉氏眼皮猛跳,“我……冇想這麼多……”
這件事便也作罷,吃過了午飯,韓冬夫婦便要離去了。他們家孩子也是一大窩,再晚回去兩天,不知道家裡變什麼樣子。韓冬走得時候,將一兩銀子是塞給了許家人,這才離去。
其實這一兩銀子已經算是一個大數目了,一千文銅板纔有一兩銀子,足夠買下好幾十斤的野菜了。
這錢畢竟是韓氏孃家給的,許南山自然是把銀子到了韓氏手中。韓氏下不得床,讓秋月將其鎖在東廂房的一口紅漆箱子裡頭。
明天又是趕集的日子,許家的幾個孩子趕去田坎上擇窩窩紅、魚腥草、薺薺菜些的野菜。秋禾秋林兩人力道不足,又怕拿鋤頭傷了他們自個兒,便隻讓他們去擇生長在泥上的野菜。對於魚腥草這類的野菜,最主要的便是要保護它的,若是毀了,賣相也就不好了。
幾個人擇了兩大揹簍的野菜,大概有一二十斤,這才往家裡走。
此時已近傍晚了,天上紅霞滿天。夏炎溜溜著眼趴在院子裡頭,目深深地瞧著不遠的幾個小蘿蔔頭。
他曉得明天又是趕集的日子,韓氏病倒之後,家裡不僅了進項,而且是藥錢都花費不。他本是學醫之人,雖然不為韓氏把過脈,但從種種癥狀來看,韓氏是積勞疾、病的不輕。他也瞅過孫大夫給韓氏開得藥方,這裡頭好些藥材是舒氣通脈的,這些藥材的價格可都不便宜啊。
所以家裡這幾個孩子也不得不去田坎間多挖些野菜回來,也算是家裡的一個進項。
這幾個孩子,大的也不過跟他一般年歲,小的甚至還隻有六歲,卻不得不為了生計而奔波忙碌,說來還真是可憐。
不過他可不適合這樣的傷春悲秋,他自己都是自難保,哪兒還有心思擔心彆人?不管怎麼樣,他明天一定要跟著進鎮上去。隻有這樣,他才能夠確定一些事。
“阿黃……”他正鼓足勇氣,卻忽然聽見了糯糯甜甜的聲音,抬頭一瞧,竟是秋林撒著丫子過來,笑靨如花。
夏炎了,直到現在他都還不習慣這個名字,這狗的名字也太土氣了!他兀自搖了搖尾,蹬著四條走到一邊去。
秋林癟了癟,這阿黃平日裡又傲氣又不理人,哪兒像彆人家的狗一聽見主人家的呼喚就趕搖著尾圍過去了。它那黑黢黢的眸子似不屑似鄙視,這狗可真奇怪!
“小妹,你瞎跑個啥勁兒,慢點!”秋月在後麵扯著嗓子喊。
秋林四個將擇來的野菜一一洗乾淨,並將夾雜在野菜裡頭的雜草和壞掉的挑出來,然後濾了濾水,一斤一斤地稱好,再用稻草紮好。
想起家裡還有很多爹編織的簸箕籮筐的,他們幾個孩子本就弄不走,看來還得去租一輛牛車才行。將野菜收拾妥當之後,秋鬆便往王二家去了。王二家在水村還算是個富民,家裡有兩輛牛車。平日裡村子裡人拖東西去鎮上賣,皆是在王二家租牛車。
秋鬆跟王二談好之後,便給了五十個銅板的押金,與王二商量好等明日便過來租牛車。
一大清早,秋鬆便去王二家將牛車拉到自家院子外的路旁。秋月帶領著弟弟妹妹趕地將碼好的簸箕籮筐甚的往牛車上搬,最上層的籮筐裡頭裝上了昨日收掇好的野菜,另一個揹簍裡放著前些天從林子裡來的土茯苓。幾個孩子吃了點東西,駕著牛車便往村口去了。
夏炎見牛車開走,縱一躍跳到了牛車搭好的車板上去。這樣的舉嚇得幾個孩子皆是一驚,回頭一瞧,卻見是自家的大黃狗。
秋月率先皺起了眉頭,“阿黃,你來湊什麼熱鬨,還要趕路不?還不快下去!”秋月手作拳頭,就要朝阿黃揮過來。其實並不是想打它,隻不過是趕他下車而已。
不行,它今個兒非要去鎮上一探究竟。這村子離青城可還有一段時辰呢,這又瘦的隻剩皮包骨頭,這樣一直跑著追牛車,他真怕有點兒吃不消。哎,打就打吧,反正他是不回下車的。夏炎用爪子死死抓住秋林的裳,不肯放手。
“大姐,算了,就讓阿黃跟著去吧,反正這牛車大,多它一個也不算多。”秋林瞧著阿黃可憐兮兮的眼神,終究不忍,隻好勸著自家大姐。
“哼,這要是惹出啥事端來,你自己負責!”秋月不滿意地哼了哼聲,但也回了起的拳頭,不再為難阿黃了。
秋林喜滋滋出小胳膊將阿黃抱進懷中,但是自己的小板還抵不上大黃狗的塊頭大,而且這狗彆扭地要死,秋林發現抱而不得之時隻是想抓著它的爪子,而這阿黃卻不停地來去,還險些將抓傷,秋林也便隻好作罷了。
秋月暗中留意著這邊的靜,見阿黃一直彆彆扭扭不讓小妹,忽的笑起來:“看吧,你好心為了它,它還不以為領著你的呢。反正阿黃是你要帶進鎮上去的,到時候它瞧著鎮上新鮮,到走竄的,你可彆哭鼻子。”秋月的話,一語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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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氣還是有些悶熱,偶爾的一陣了涼風吹來才讓人恍然意識到秋天的腳步已經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