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里靜的只有云喬和蕭璟彼此的呼吸聲,懷中的兒睡得安詳。
云喬抿不肯應話,只低首抱了孩子。
蕭璟瞧仍舊抗拒自己,又見對這兒,一副疼到心坎里的模樣。
想起手下親信曾提及過的,云喬在這沈府的艱難境。
手在臉頰邊,溫聲又道“夫人想清楚了再答話,不必急著拒絕。”
云喬抱著孩子的手僵,低眸瞧著懷中睡著的兒,心中一陣發苦。
半晌后,咬微微頷首。
被他哄得糊涂,又暗恨夫君的輕賤。
更心疼兒因著自己始終不得夫君寵,備不公,活的那般可憐。
幾瞬后昂首拉著他袖,眸哀憐地向他。
卻始終沒有答話。
嫁人五載,旁人總說云喬死板,云喬自己也明白。
若是沒有兒,自己日子過得苦些也就算了。
可現下不同以往,還有兒養在邊,就是再厭惡沈硯,為著兒也得討他的寵。
這些年來,始終放不下心里的顧忌去做那些討好夫君之事,而今幾年過去,眼下就是轉了心思,也尋不得法門。
更不知道,男人喜歡的,究竟是什麼樣子。
可是,要就此應下蕭璟的話,卻也艱難。
云喬活了這麼多年,最離經叛道之事,就是同他的兩次。
而今這事,實在是讓難以啟齒。
心底委實不愿意和他糾纏在一,無非是為難至極時不得不求他。
著他的那雙眼里,哀憐之下,也著不安。
蕭璟低眸瞧著半跪在前的子,看著月下,那雙生艷至極的眼,垂手過眉眼。
云喬抿側首,還是不喜他自己。
蕭璟察覺的排斥,嗤笑了聲,猛地用勁著下顎,不許扭頭避開。
云喬疼得悶哼了聲,蕭璟居高臨下的看著。
啞聲道“沈府一墻之隔的那院落,是我居所,自今日起,每日夜,我會安排婢前來接你,你跟著去我府上。”
他不管應不應,便已有了安排。
云喬聞言眼里溢出驚,猶豫不決。
畢竟是沈家的夫人,家中那麼多仆從都在,每日深更半夜出府,若是被人知道了,哪里還能保得住清白。
蕭璟看穿的顧慮,低笑了聲,卻道“你放心就是,今日假山,這滿府的人,都沒一個知曉,其余之事我自然也有法子遮掩。”
二字,讓云喬怒難堪。
想起這一日的種種,著他的眼神,暗帶驚懼。
云喬并不知曉蕭璟份,只知曉他是京中一位侯府世子,乃是高門顯貴出。
尋常權貴在他這個年紀,大多只是無甚實權養尊優的貴公子而已,頂著父母管制,哪里敢同地方要員牽扯,可他竟能在沈家如無人之境。
云喬有些怕,半晌沒有言語,約后悔和他牽扯在一。
可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麼用。
正當氣氛凝滯時,屋外蕭璟親信叩響門環,低聲喚了聲主子。
蕭璟從云喬后起,又換上那副溫雅清冷的面。
緩步推開了
臥房木門。
他出去后再未回來,云喬抱著孩子跪坐在磚石上良久,方才緩過神來。
不知曉自己招惹上的這個男人究竟是誰,也不知道今日這一遭,于自己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可事走到了這一步,早沒有了回頭路。
只能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算一步。
云喬咬將兒放在搖籃中,著僵的起,緩步往床榻上走去,拉著薄被蓋在上,睜眼睜了好久,才迷迷糊糊闔眼睡去。
而另一邊,蕭璟回到沈府隔壁的宅院,踏進書房接過手下人送來的稟報。
侍衛恭敬道“主子,漠北出事了,左賢王起兵,漠北大汗去信京中求援,陛下讓您下個決斷。”
蕭璟手下親信都知道,蕭璟時青梅明寧郡主,數年前和親漠北嫁的就是而今這位汗王。
那汗王年邁,都能做明寧的爺爺了。
鮮花般的年紀,嫁了個垂老的異族汗王,宮里這些個奴才,暗地里也都替那位原本有做蕭璟太子妃的郡主可惜。
加之蕭璟至今也不曾娶妻,旁人看在眼中,更覺蕭璟是因為惦念昔日舊人,才不肯娶妻納妾,為這一對兒人惋惜。
心里暗暗覺得,眼下正趕上左賢王叛,若是趁殺了那老汗王命,明寧了喪夫新寡,或許便能歸鄉,同舊日郎再續前緣。
手下人如此想著,稟告了漠北之事后,以為蕭璟會樂見那奪了他舊日人的老汗王被手下人叛殺死。
可蕭璟聽了手下人稟告,凝眉思量。
片刻后卻道“安排人手助那漠北可汗平,盡量保住當今可汗的位置,就是保不住,也不能讓左賢王得了可汗之位。另外,傳信給明寧走前帶去的那些人手,務必護郡主平安。”
侍衛心中疑卻也不敢置喙,領命退了下去。
剛一出去,湊巧,景慧和尚踏了進來。
書房里燈火通明,照得人臉清晰可見。
景慧一進來就瞧見蕭璟一副事后饜足的神態,知道他白日去了趟沈府,當即有了猜測。
笑道“殿下當真是力足,得了個替一解相思之苦,還惦記著漠北正主的平安。哪像貧僧,只能和青燈古佛相伴,日子好生無趣。”
蕭璟聽著他這一番調侃,搖頭笑了笑,未曾應話。
景慧落坐在他跟前給自己倒了盞茶,抿了口潤了潤嗓子,又道“那沈家的,生得倒真是像明寧。只是一雙眼睛,不大相似。明寧那雙眼,野心,瞧著跟狼似的,那沈家的,一雙眼睛,卻似山里勾引書生的怪。”
云喬的眼睛,生得的確是。眼里不諳世事,卻又著骨天的風。
讓人瞧著,活似山野里的狐貍了怪。
蕭璟低眸淡笑,腦海中又想起今日月下,半跪在地上的云喬,扯著他袖抬首時,那雙哀憐的眼,眼底微微浮現薄。
景慧難得見蕭璟這副食髓知味的模樣,憶起他時那副清心寡端方守禮的模樣,好奇的問他
“我記得,那明寧十五
歲時頂替了曉事的宮爬了你的床榻,你都不為所,事后皇后娘娘驗,竟仍是完璧。那時我還以為你是個不通的主,怎麼經年未見,你而今卻了這般浪的子,連有夫之婦都沾了手,這可不像殿下往日做派。”
景慧話落,蕭璟也稍稍思量了一番。
他想也許是云喬那面上正經私下里卻大膽放浪的行徑,勾得他難耐。
又或者,明寧在他眼里,是有著自相識彼此扶持誼的青梅,而云喬,卻是個可以榻上隨意折騰玩弄的貌子。
云喬一皮生得好,極為合他心意,又幾回撞上門來讓他逞兇。
他是個正當壯年的男子,又不是當真無的太監,念再正常不過。
蕭璟想不清確切緣由,便只是笑了笑,岔開了話題。
可景慧似是鐵了心要追問他這樁風流韻事。
不懷好意的湊近他低聲問道“那沈,可是有夫之婦,縱使沈家爺眼下不喜,總不會一輩子不上的榻,若真的到那時,你豈不是要和那沈家爺,共用一個人。”
景慧言下之意是說,云喬畢竟是沈家婦,又不是未嫁,日后怕是要一侍二夫,蕭璟其人,養的一只貓被旁人上一把,他都要暗地里將那人手剁了,又把貓生生摔死。
何況是榻上的人。
說是玩意,可畢竟,也是他頭一個看中的子。
鬢邊廝磨,哪里會舍得讓旁人再沾染。
果然,景慧這話一出,蕭璟臉霎時冷了下來。
他云喬時就知道不是初次,心里也說不上在意與否。
可他眼下聽得景慧言語,想起那個酒囊飯袋的沈家公子,臉卻很是沉。
待得景慧走后,蕭璟突然喚了侍衛。
侍衛恭敬垂手,蕭璟倒了一盞新的茶水,眼里寒冰冷。
沉聲吩咐道“去沈家一趟,給沈硯灌一副虎狼藥,廢了他的子。”
……
次日一早,沈家。
昨日沈硯帶著傷和柳姨娘荒唐,夜里又被蕭璟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灌了藥,這子,算是廢了。
一大早便覺虛空的厲害,剛一下榻就的摔了下去。
奴才們忙請了郎中登門,那郎中看過后,直言說沈硯十有八九是廢了。
奴才又慌又怕,忙去往沈夫人院中傳信,那沈夫人聽得這晴天霹靂的消息,險些昏了過去。
一旁的親信嬤嬤趕忙掐人中,才沒讓倒下。
沈夫人回過勁來,一路疾奔到兒子院中,見了沈硯,撲在他上就是一陣廝打,邊打邊哭罵“你個討債鬼!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攤上你這麼個不省心的兒子。”
沈硯自己也是面如死灰,被母親打罵中,雙目怔怔無神。
沈夫人發泄了一通火氣后,揪著一個小廝問“我不是代了讓爺好好歇在院中養傷的嗎!昨夜還無甚大礙,今天怎麼突然這樣嚴重!是不是云喬那賤婦勾得我兒!”
下人不敢撒謊,忙將實言相告。
“不不不,不是,是柳姨娘……昨日,柳姨娘勾著爺去了花園假山里尋歡……”
聽得仆人答話,沈夫
人恨得咬牙。
厲聲罵道“那個婊子!把給我綁了打殘了賣去最下等的窯子去!”
沈夫人急怒的厲害,說話沒了理智。
一旁的嬤嬤卻趕忙攔住了。
“夫人!夫人且慢!爺這子若是真不行了,那柳姨娘的孩子,可是咱們爺唯一的兒子了,若是打殺發賣了柳姨娘,待得小爺長知曉此事,豈不恨上了您啊!”
嬤嬤勸的苦頭婆心,沈夫人這回總算是稍稍恢復了些理智。
抓著旁嬤嬤,指甲將那嬤嬤的手抓的鮮淋漓,幾乎咬碎了銀牙。
到底是做了幾十年后宅主母的人,沈夫人就是恨得牙,還是強咽了下這口氣。
警告的看向那郎中,又厲聲威脅房中奴才道“爺傷了子的事,誰要是敢說出去半個字,我了他的皮了他的筋!”
下人慌忙磕頭求饒,連聲道不敢。
沈夫人瞪了沈硯一眼,代他先好生養著,怒氣沖沖出了沈硯宿著的房門。
此時正是晨昏定省的時候,云喬依著往日規矩去了沈夫人院中。
沒瞧見人,云喬立在門檻,往外張,心下不解。
“怎的今日婆母大清早就不在院中?”納悶地問。
來回找了趟尋不到人,便好生立在了門口等著。
那沈夫人從沈硯回來,進門瞧見云喬,狠狠剜了一眼,眼神活似地獄里的惡鬼索命。
云喬嚇了一跳,慌忙見禮喚人。
“兒媳見過娘親……啊!”
見禮的聲音還未落,便被沈夫人扯著的頭發拽進室。
沈夫人手上勁極大,將云喬發髻扯散,揪著腦袋砸在屋供著佛牌的木桌上,將桌上佛牌都砸得散落在地。
“沒用的東西!我代了你讓你看好硯兒看好硯兒,你竟還縱著他和柳姨娘胡鬧,我就是養條看門狗,也比養你這個兒媳來得有用!”
沈夫人雖做了太太,實則卻是鄉野農戶出,骨子里的俗裝得再好,也沒全然消去,眼下急怒上頭,責罵云喬時,和那鄉野潑婦也都無二致。
云喬額頭磕在木桌上,破皮淌。
鮮紅的珠從額上落,捂著額頭抬眼,那甚至過眼睫流進眼眸。
云喬眼睛酸得厲害,卻分不清是水還是淚珠。
頭艱,一字一句回道“他是個好端端的人,又不是能拴著繩子的畜生,我還能拴著他脖子不許他隨撒歡嗎?”
這是云喬嫁到沈家五年來,第一次對婆母說出這樣的話。
從前無論沈夫人如何侮辱如何欺凌如何責打,云喬始終著自己忍耐,著自己恭順。
可今日,實在是忍不下!
所以忤逆,所以不訓,所以不甘心辱……
沈夫人最恨這般模樣,又被的話激得更怒,氣急過一旁擱著的藤編就在云喬上。
一下下地打,一聲聲地罵。
打的云喬后背上布帛裂開,地上鮮點點。
赤紅鮮凄艷,云喬眉眼倔強清冷。
好像是這吃人的深宅大院中,開在水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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