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宴卿哥哥是太子殿下……
是那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當朝儲貳。
“唔!”
愣神呆滯間,后腳不經一踉蹌,磕在了后邊兒布著盆景的矮幾上。
后腳跟的劇痛讓止不住溢出一聲悶哼,卻死死咬住不敢出聲來。
還記得顧纓在此,自己一舉一絕不能出馬腳。
姜宴卿弧度鋒銳的俊面仍暈染霜雪矜貴,幽澈的眸里卻似漾起一波瀾。
余中,他似看到殷姝面上驟起的所有緒。
他將視線收回,落至面前紅男子上,道。
“顧督主今日造訪,所為何事?”
說罷,姜宴卿低咳起來,咳了幾下竟愈發重了起來,似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他用手握拳抵住了。
顧纓急道:“太子殿下保重啊!多日不見,這病竟愈發嚴重了?”
說罷,他自袖中拿出一鎏金掐鉗玉匣來,垂首上遞。
“殿下,臣憂擾您多日,前不久臣特地于寺廟中為您求來此長命符,還殿下收下臣之小小心意,早日愈頑疾。”
姜宴卿面上清儒而又溫雅,他緩緩道。
“顧督主有心了。”
轉而,織綢錦微拂過,姜宴卿站起來,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指探向已呈至面前的玉匣。
剛一上,也不知是誰松了力,玉匣頓時落在地,出一道清脆的聲響。
霎時,縱有疾風起,白紗蹁躚翻飛,兩人目聚,寒鋒對麥芒。
姜宴卿嘖了一聲,略有憾道:“真是不小心。”
以朱砂繪制的明黃符箓自玉匣而出,了大半截。
“這二兩圣水潑了出去,便也收不回來了,這兆頭……”
男子邊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看來孤是難以長命百歲。”
“殿下,”
顧纓俯將玉匣拾了起來,極妥當道:“這一張符箓也看不出什麼,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福壽延綿,安康順遂。”
姜宴卿笑笑,沒說話,接著又是引發一陣咳嗽。
顧纓手上前攙扶,卻被姜宴卿拂手阻開。
“顧督主鮮來孤這東宮,不如陪孤下盤棋再走。”
語罷,也不待顧纓允下,便轉頭吩咐著后立著的殷姝布置起來。
總算自混沌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規規矩矩學著侍那套,為兩人布置好棋局,又恭恭敬敬斟了盞茶。
三月正好,湖堤煙柳宮殿盡數倒映于湖中,而天傾斜,白紗帷幔影斑駁映于涼亭之中。
顧纓乜見殷姝腕間的通紅一片,心中清楚是太子親自的手。
看來這小太監,份是有些異樣。
他抬眸看了眼對執黑子之人,雖著溫斂白,昳麗清雋的眉眼無毫戾氣,可散發的盡是與生俱來的無上尊貴和高位者的睥睨萬。
顧纓斂下眸來,不一怯寒。
“顧督主先行。”
驟然一道清磁的冷聲響起,顧纓被拉回思緒,心中更覺這個久窩病榻的太子,既生于帝王之家,又怎會當真是泛泛平庸、不顧朝堂之輩?
而今辛帝無能昏庸,除卻朝中那跟在東廠后的狗,便是他的麾下。
可已至此,朝堂也發生眾多令他難以掌控之事,甚至那昏君看似不理朝政,卻并未實質淪為他指間傀儡。
在其背后撐腰的、又完匿于朝中詭譎暗涌之下的,只怕便是這……
“顧督主在想什麼?”
姜宴卿薄輕闔,低沉磁的嗓音落下,他幽幽道。
“這對弈,忌諱的不是對手技高一籌,而是之對手的猜忌和不安。”
姜宴卿抬眼看他,清潤的眼中卻滲出寒意,“顧督主,你說孤說的可對否?”
男子的話意有所指,顧纓頷首,“殿下說的有理。”
姜宴卿一笑,骨節分明的玉指執著黑子緩緩落于棋面,見人遲遲不下,提醒道:“該你了。”
顧纓回過神來,“殿下,臣聽聞近來城中多起鬼火。”說到此,他掠了眼殷姝的方向,驅一寒,自知這時候該離去,便恭恭敬敬行禮退下。
過琉璃屏,顧纓瞧見那小太監那纖細弱小的影走遠,又道:“不知殿下可聽說了一二?”
“哦?”
姜宴卿低咳一聲,“孤于東宮養病這些年間,許久未過問外面之事,竟第一次聽說有鬼火?”
姜宴卿看著顧纓,眸里卻是晦難測的暗芒。
對于太子這般說辭,顧纓心照不宣,繼續揣著明白裝糊涂。
“據說每至子時,城中某便起幽藍之鬼火,其勢直比天高,且烈火燃燒之時,伴隨有詭幻之音,說著……”
姜宴卿道,“說的可是‘將亡將亡’?”
“……是。”
將亡將亡,姜亡姜亡。
“呵,”姜宴卿冷笑一聲,眸底浮現的盡是森寒,“孤聽聞,近來東廠殷督主在調查此事?”
“……是。”
金日已被烏云層層掩蓋,暗于涼亭中漸漸暈染開來。
姜宴卿瞧見人面古怪,知其是想試探殷姝的份,他長睫微眨,低咳了兩聲逐客:“孤不適,今日這棋便下到這兒吧。”
語罷,果見顧纓面一瞬的難看,但又很快掩下,站起來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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