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挎著小藥箱出云頂山莊時，又撞上了九山大人。

邱屏心中嘆東宮當真將阿悍爾盯得，面上不分毫，對九山的來意一清二楚，做了個揖：“九山大人這是要往鏡園去？”

沒等他回答，又喊后跟著的小藥：“渾兒！快去藥庫抓藥，耽擱了司絨公主的病有你好果子吃！”

小藥悄悄地吐舌，一溜煙地去了。

邱屏又捋著須，瞇著眼看了眼爽闊的天際，嘆道：“秋日這天兒也真是多變，昨兒夜里驟然降溫，今日又掛起了高，秋老虎眼看便要卷土而來，乍寒乍暖的，云頂山莊又霧深重，這當口最易得風寒，九山大人您說是不是？”

幾句話出司絨公主確實病了，病因便是風寒，九山還了個揖：“邱太醫說得是，這龍棲山上下貴人們的子，都要您費心照料。”

兩人客套幾句，各自回了。

九山將話報給太子殿下時，太子殿下正在看山南十二城總領錢謙的奏折。

錢謙總領山南十二城軍馬錢糧，還提領措置屯田，品級不高，但山南十二城有“北昭糧倉”一稱，這位錢大人，簡言之便是北昭糧倉的守門人，更是最早一批的太子心腹。

封暄聽了回話，合上奏折，過窗欞看了眼屋外，問的卻是：“靈書園此時能曬得到太嗎？”

九山回：“稟殿下，能的。靈書園在鏡湖西側，四下空闊平坦，連高點的樹都沒栽，是龍棲山一帶所有園子里日頭最足的了，您可是要移步靈書園？”

封暄沒答，他的目長久地落在窗欞的日上，手里握著錢謙的折子，直到那日終于挪一點點，攀上他手背，才說：“把天誠二十年以來，山南十二城的糧收糧價冊子都取出來，送到靈書園去。”

“是。”

“鏡園守衛加一倍，日夜巡防不得有空檔，園巡防撤掉軍，換東宮守衛，靈書園四角門各安排一個衛，書閣加派兩倍人手。”

“是。”

封暄撂下折子，說：“現在，請司絨公主過靈書園來。”

…………

燦燦的日曬得司絨渾舒坦，在云頂山莊的氤氳霧氣里泡了三日，好似被罩在巨大的蛋殼，由蛋清包裹著，從頂頭針眼兒似的隙里，每日只窺得兩個時辰的太。

如今不算守得云開，因為太子殿下還未準許從云頂山莊遷出來，只是讓每日里核對糧價時在靈書園待上幾個時辰，但只能在靈書園里，理由是“北昭機不得外帶”，連查閱時都有人在旁盯著。

司絨就坐在靈書園的葡萄架旁，耳邊還能聽到一墻之隔的書齋里不時傳來的爭吵聲。

派出的是德爾，的近衛之一，盤賬是一把好手。

如今在“奉命找茬”，查糧價是假，查賬目是假，要拖著時間進到鏡園去才是真。

德爾的聲音和算盤珠一起，噼里啪啦地炸響，不給對方回的機會。

鏡園派來的是位孫廉的幕僚，明的山羊胡中年人，做久了太子幕僚，日在宦海沉浮，為主子出謀劃策，已經有許多年沒見識過這樣劣魯莽的年輕人了。

單單劣魯莽也就算了，偏偏德爾每一個茬找的都是有理有據，讓人沒法輕易揭過，這什麼？

“這簡直就是有預謀的胡攪蠻纏！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孫廉似乎暴跳如雷，聲音清晰地傳到了司絨耳里。

司絨把書放在膝上，輕輕笑，米黃紙頁徐徐翻過一頁后，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只黑靴。

“殿下也是來查看進度的嗎？”抬起頭。

可他站的位置實在不好，逆著漫天橘紅的云浪，傍晚溫的線鋪在他肩，勾出了他的廓。

滾滾紅日從他左肩頭落下，又奇妙地在他右肩頭托起了另一不滅的日，那是他肩上承的北昭。

司絨對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象的地方，他是司絨要經歷的戰場，是司絨要下戰旗的城墻，他在司絨的調查中被塑造一個強悍且冷漠的形象。

可昨夜那道系死的繩結又扯出了另一個，稍微的他。

人只要，就有破綻可以尋。

封暄踩著枯葉和橘進了院子：“準備在靈書園待多久？”

“嗯……”把聲兒拉得略長，像真在思考，“半月總是要的，細活嘛。”

半個月能生出的事多了，就沒想干干脆脆地給北昭戰馬和兵。

封暄目落在膝上的書：“高家的兵譜。”

“啊，”司絨輕輕應一聲，目落在黑白的戰斧圖上，“殿下一眼就看出來了。”

高瑜帶書去過云頂山莊，這事一個時辰后就報到了他書房。

封暄不聲，他的眼隨著手指頭定在書頁上，仿佛隨口問了句：“喜歡兵？”

“哥哥喜歡，我也看一點。”的聲音還有些啞，說話也慢，尾音沙沙的，似有無數細小的勾子抓人耳朵。

這聲音讓封暄下意識指頭上的扳指，但今日他手上什麼也沒戴，作頓住，思緒沒落下。

“句桑王子喜好收集天下神兵，聽聞有一柄百斤重的銅尾刀，加了赤晶石淬煉，一刀能削下山石。”

司絨放在書頁上的指頭微，微黃的紙頁隆起，又舒展下去。

他連哥哥最的刀摻了什麼鍛造都知道，太子殿下的眼睛，比想象中要多，這是敲打，他習慣地要把控這場談話的主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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