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仁兒還是悶悶的疼,但是卻不是懶的時候,既然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轍,那就得改變。稍早時,蘭溪想了很多,不管從哪裡開始,的戰場都在這個宅。而祖母,雖然已經孀居,是個看似隨和的老太太,卻是這蘭府後宅中真正的明白人。何況,就衝著前世祖母對自己的善意,也該對老人家好好敬孝心纔是。
那邊,流煙正滿麵狐疑地瞅著,家姑娘可是從來不請安的。姑娘本就是清高驕傲的子,在老宅守孝的這兩年,卻更是由著自個兒,子也愈發古怪孤僻了,平日裡總是以著頭疼腦熱,不願去老太太和三太太那兩院子請安。
三太太還好,畢竟是自個兒的親閨,哪兒有怪的理,便是老太太,自來便偏疼三老爺,對姑娘這三房的嫡長說不上多寵溺,卻也還是疼的,越是如此,姑娘便越是越兒,後來索便不去了。
平日裡若非必要,連院門也不出一步,跟姐妹們更是說不到一去,倒跟們這些院子裡的丫鬟還要親近些。今個兒卻不知道怎麼的想通了,竟是主說要去請安?
蘭溪又豈會不知突來的轉變會讓人生疑,但冇有時間再等,好在,早已找到了藉口。
“昨日夜裡,夢見了祖父!”
流煙啊了一聲,半張著小,不知道說什麼。眼見著自家姑娘暗淡地半垂下小臉,不由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又心疼起來。
“昨個兒夜裡剛下了雨,隻怕外邊兒有些冷。既是要去請安,可得穿暖和了!”
說著便急匆匆從櫃子裡翻了一領雪青素麵杭綢披風給蘭溪披上,又喚了廊下的小丫頭嘀咕了兩句,主仆倆才一前一後走了出來。剛走出裡間,便對上一人。
也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同流煙一般穿了靑布衫,但在襬卻繡了一株老梅,虯枝疏影,襟口袖口都散落著梅花瓣,心思巧妙,繡工也算上乘,這麼俏生生立在風口,便似能讓人聞見梅香。再一細看,那眉眼疏淡細緻,卻暗含一孤高冷傲,可不是如這梅般,傲雪寒霜?俄頃間,那人已經福下去,低低喚了一聲。
“姑娘!”
“嗯。”
蘭溪應了一聲,瞄了一眼手中托盤,盤中放了剛裁好的兩疊紙,左邊一疊泛著淺黃,細薄,是羅紋,右邊一疊白潤如玉,質細而厚,是玉版宣。蘭溪抬起頭再向半垂著眼的那人,勾笑了。
“煮雪就是個心思巧的,這同樣的靑布衫,總是能穿得比旁人雅緻!”
流煙撇撇角。
“姑娘,煮雪不一直就是個雅緻人兒麼?”
說完,卻又想起雖然自己跟枕月姐姐占了這一等的名頭,可這煮雪卻纔是姑娘跟前第一得意人,不由暗暗後悔,垂了眼,怕蘭溪怪責。
誰知蘭溪卻像是冇聽到一般,隻是笑笑,冇有多言,扶了流煙的手,主仆倆便出了明間。
剛一踏出門檻,一清冽中帶著氣的風撲麵而來,一簾夜雨洗清秋,院中的樹木滌儘了塵埃,越發綠得亮。但正是一層秋雨一層涼的時候,青地偏南,還不見什麼秋,若是換了在京城,此時已然是滿目秋**碎。
廊下的兩級石階早被院子裡掃地的小丫鬟清掃乾淨,不見落葉積水,但仍然有些意,階下已經停了一頂青帷小轎,兩個轎伕正朝著蘭溪躬行禮。
如今的蘭溪可不像從前,萬事不過心。瞧見轎子,自然就明白了方纔流煙跟那小丫頭嘀咕了些什麼,微微笑著瞥了一眼。後者卻恍若不見,兀自眼觀鼻鼻觀心。
既有轎子,流煙便也冇有伺候著蘭溪換那木屐,隻自己穿了,隨著那頂兩人抬的青帷小轎,晃悠悠踏進了那滿園的雨後清凜之中。
世族子最重規矩,哪怕是在自己家中,蘭溪也毫冇有掀開簾子往外看的想法,這園子都是自家的,還怕以後尋不著機會好好逛逛麼?這般想著,坐在轎子裡,越發的安然。
轎子晃晃悠悠行了約莫一刻鐘,便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院門上的楠木牌匾上書“鬆泉”二字,便是院名,出自“泉蘿兩幽映,鬆鶴間清越。”之句,取其鬆鶴遐齡之意。
這鬆泉院落於蘭氏曆代家主住清正堂的右後方,是蘭老太太如今的孀居之所。這牌匾卻是十餘年前翻修老宅之時,由祖父親手所書,正是銀鉤鐵畫,斂鋒銳,不負祖父兩朝帝師,一代宰輔之盛名!可惜字猶在,風骨猶存,書寫之人卻已魂消逝去,可不就是是人非!
就在蘭溪概歎唏噓之際,耳邊響起一道緩帶笑的嗓音。
“五姑娘來了!”
來的是老太太屋子裡的大丫鬟寶瓶,笑的著蘭溪不見半點兒詫異的模樣,就像是每日裡都見著蘭溪一般,再自然親切不過。
“這下了一夜的雨,五姑娘子一向有些弱,老太太掛心著,今個兒早起就一直唸叨著姑娘,姑娘這就來了,可不是祖孫連心麼?”
好一張巧!蘭溪在心裡讚歎著,麵上也展出笑來。
“讓祖母掛念是我的不是!這不,覺著今日子骨爽利了些,就趕過來了,一是怕祖母掛心,二是惦念著祖母。倒是要謝謝寶瓶、寶簪幾位姐姐,若非你們心伺候著,我們這些兒孫也不能放心!”
“五姑娘哪裡的話,伺候老太太可是我們奴婢的本分。再說老太太疼我們,我們都知道呢!”
寶瓶一邊說著,一邊將蘭溪迎進了院子,心裡卻在暗暗納罕,這五姑娘有些時日不見了,今日怎的卻像是換了一個人?往日可是對們這些丫鬟答不理的,更彆說有個笑影兒了,今日卻自始至終都是個笑模樣,嗓音帶笑,說的話也中聽。
卻哪裡想得到,如今的蘭溪,已非從前那不知世事的孩兒,在後宅中浸多年,見識過的汙穢醃臢不知凡幾,彆說這般笑語迎人,更難為的事,也做過。
眼見著就要到明間,寶瓶連忙斂起紛的思緒。
“大太太、二太太還有幾位姑娘都在,五姑娘快些進去,也好陪著說話!”
一邊低聲說著,一邊打起了簾子。
裡麵想來已經有人進去通報過了,蘭溪方踏進門檻,便聽著老太太慈緩帶笑地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