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城在接春的洗禮,哪裡都帶著意。
自那次一別,孟子衿沒再見過宋雲深,直到這場倒春寒結束。
孟子衿大四上學期開始就已經不住校,在這附近自個兒租了套小房子,一般況下自家司機不會這時候來負責接送,除非是聽了安排。
那也證明孟永年先生和徐薔士聽雨回來了,瀟灑肆意的好日子也徹底宣告結束。
孟子衿下午很有課,從琴室里出來後跟鄭與與發了條簡訊便上了自家司機的車。
司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楊叔,孟子衿練地上車,揚打了招呼後閉眼就睡。
最近有個專業比賽,一天就有八個小時是把自己困在琴室裡面練琴的,消耗過大,也不掩飾倦意,想著頂著這副模樣回去也好讓徐薔士心疼一下。
車停穩,孟子衿被楊叔醒後,一睜眼卻發現周圍全是自己不悉的建築。
孟子衿:「楊叔,這是哪兒?」
「這我可不知道,先生和夫人只吩咐了我帶小姐來這裡,小姐要是好奇,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楊叔笑盈盈盯著孟子衿,轉過頭輕抬下示意,「把禮服也帶進去。」
孟子衿:「……」
行,好樣的,絕對親生的!
「叔,我要是年紀輕輕就死了的話,肯定是被父母坑死的。」孟子衿隨意打開袋子看了眼,板這一張小臉下了車。
高檔會所,不是音樂流會就是老友見面會,這個當兒的從高中開始哪次不出面給他們助興。
金碧輝煌的奢靡場所出的都是高端人士,孟家雖然不從商,但結卻都是商界這邊的人。人家來這裡是為了談生意,孟永年先生來這裡卻是為了拜會老朋友。
換了禮服,孟子衿很隨意地補了個妝,徒手編了個簡單髮型。倒是很滿意鏡子裡自己的這張臉,不需要過多的裝飾就已經傾國傾城。
跟禮服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張場券,孟子衿夾在指尖,腰背直,按照場券上的地址找去。
十七樓二號宴會廳。
邊走邊念,再抬眼時瞧見馬上就要關上的電梯,顧不得腳下踩著的是高跟鞋,小跑著喊:「請等一下!」
即將關上的電梯隙里出了一隻手。
手的主人眉目清雋,幾乎是在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將手擋在門裡。
陳書嚇得不輕,目斜斜看向朝這裡奔來的人。
不是,準確來說,是一個前不久打過照面的——
小姑娘。
「是你啊!」陳書口而出,腦門卻一涼。
完了,他家上司剛剛冷冷地掃視了他一眼。
「啊?」孟子衿口小小地起伏著,細著氣,站穩後才抬起眸子看清同在電梯裡的倆人。
猝不及防地,猶如一道春日驚雷劈在了後背,彈不得。
「宋師兄,好。」孟子衿穩定住緒,舌頭卻略微打結,
宋雲深居高臨下,垂睫盯了一眼,片刻後移開視線,頷首道:「嗯。」
「幾樓?」靜默幾秒,宋雲深側目看向。
「十七樓。」孟子衿小聲回答。
宋雲深沒有靜。
要去的樓層,和他一致。
小小的空間裡安靜得過分,孟子衿甚至可以聽見自己心跳過速的聲音。
隨著「叮」的一聲電梯門開,孟子衿先走一步,手心攥,步子時緩時快,吸了口氣,像是終於做好了這個艱難的決定一樣轉過,走到落後自己幾步的宋雲深面前,笑著開口:「宋師兄,追尾的事謝謝您不計較,學校那次見面,我不是故意找藉口離開,我就是……」
「知道。」宋雲深好笑地看著既張又將脖子得直的小姑娘。
「啊?」孟子衿才醞釀好的措辭被他這兩個字堵在了嚨里。
「你就是沒錢賠我。」
「怕我追,債。」
孟子衿:「?」
他是在暗諷什麼。
如今全上下穿著高定,出這種高級場所,哪裡還像個沒有錢的貧窮大學生。
想著,孟子衿忽然抬頭,眼神有些愣。
完了,前一秒貧困大學生後一秒穿高定出奢靡場所,這不更加坐實胡謅的事實。
「車子上了保險,無礙,你不用耿耿於懷。」宋雲深瞧著氣焰消失了一半,不忍再逗,剛才無意中看見手裡著的場券,確定跟自己一路,抬了抬下,「走吧,場。」
孟子衿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跟他一道的了。
陳書跟在這倆人後,拼命眨著眼睛。
別說,並肩同行,郎才貌,甚是般配。
「宋先生。」
「宋先生。」
……
從進到宴會廳開始,但凡見到宋雲深的人無一不喊他一聲宋先生。
孟子衿怔愣地看著旁邊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男人,氣質清冷,骨相不凡,像是天之驕子。
重點是,一個無名小卒啊,此時此刻正跟著這名響噹噹的大人一起場,會不會惹來什麼殺之禍。
想到等會兒見到徐薔士會是什麼表,孟子衿不打個哆嗦。
「冷?」宋雲深偏了偏頭,目落在暴在空氣中的雙肩上。
孟子衿搜索著四周,試圖找到孟永年帶自己離苦海,聽到旁邊有人問話,想也沒想便口而出:「廢話,你個肩膀試試?」
宋雲深微愣,只片刻,角笑意漸深,溢出了聲笑。
孟子衿答完便後悔。
就長了一張啊。
「寶貝!寶貝!」
聽見這一聲,孟子衿順著聲音看去,險些沒激到熱淚盈眶。
救世主!這就是救世主!這種時候還是爸爸最靠譜!
孟子衿隨即步子邁開跑到孟永年邊,慣地打他手臂幾下:「這位玉樹臨風儀表堂堂的孟先生,讓你的寶貝自己一個人進來你怎麼忍心!」孟子衿還在為自己剛才對宋雲深說的那句失態的話而到心虛,但又無發泄,只能往孟永年這裡撒氣。
「對不起,對不起寶貝,行了吧,走走走,帶你去見個人。」孟永年注意力都在孟子衿這裡,沒怎麼注意到剛才站在旁邊的男人是誰。
而宋雲深就這麼看著孟子衿被孟永年很親昵地牽著手走了。
陳書像是瞧了一出大戲,了一把虛汗,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自家上司的表。
果然,宋雲深那黑漆漆的眸子瞬間轉如寒潭,深不可測。
孟子衿沒有猜錯,今晚這場宴會,只是簡單的老友見面會。
老友,孟永年先生和徐薔士的老友,與無關。
「老郭,來,這就是我兒,漂亮吧!跟你家小子比是不是勝一籌!」孟永年這永遠把自家兒夸上天的習慣一不變,孟子衿哪次不聽這句,膩死。
徐薔士聽到這邊的靜才著酒杯,步態盈盈地走過來,眼犀利地打量了孟子衿一圈,才笑嘻嘻地摟著小腰:「五天不見了,寶貝長了。」
孟子衿:「……」
「還不快喊一聲你郭伯伯。」徐薔士不給孟子衿反駁的機會,馬上轉了話題。
孟子衿擺著笑臉:「郭伯伯。」
「欸!你這姑娘養得好啊,不像我家那臭小子,不務正業,畢業後一天到晚鬼混。」郭一副羨煞的表,但一說起自家兒子,又馬上問孟子衿年齡,「子衿今年多大了?快畢業了吧?」
孟子衿從容道:「二十了,今年畢業。」
「好啊,好!」郭那笑容又更肆意了一些。
孟子衿:「……」
好個錘子。
孟子衿跟在徐薔士旁邊,聽著他們嘮嗑陳年舊事,總覺得後背發涼,像是有什麼東西盯著自己似的。
今日這場宴會,是由郭家聯合一些世家名門主辦的,魚龍混雜,自然不止商界的人出現在這裡。
宋雲深作為商界中的翹楚一把手,自然到關注。
郭跟孟永年續完舊,領著自家太太來拜會宋雲深。誰都知道,宋雲深在生意場上不談,只談生意,郭今日請了宋雲深來,就是為了談生意。
在這裡舒緩輕鬆的氛圍下談,才更容易促這筆易。
「你郭伯伯的兒子,郭嘉木,比你年長了三歲,雖然沒有繼承你郭伯伯的缽,但人家在柴可夫斯基大賽上拿過金獎。」徐薔士抿了一口香檳,目幽幽,打量著小臉皺的孟子衿。
「不高興啦?」徐薔不是不了解這個兒,每每講起這些,都使出渾解數去抗拒。
「可以不高興麼?」孟子衿尋了地方坐下,興致不高,也不想搭理徐薔士。
徐薔一噎,朝孟永年使了個眼。
孟永年十足配合地挨在孟子衿邊坐下,東一句寶貝西一句寶貝哄著人。
正跟著郭談生意的宋雲深窺探到這一幕,手中握著的酒杯被「啪」地一聲放回了遠。
劇烈的撞擊聲嚇得郭一,想不通自己哪句話說錯惹怒了這位大佬。
「今天先到這,郭總,咱們下次有機會再合作。」宋雲深轉了轉手腕上的表,淡淡地收回視線,起離開了宴會場。
郭愣在原地,反思哪一步出了錯。
陳書跟上宋雲深的腳步,清了清嗓子,進了電梯後開始匯報:「孟……孟小姐旁邊那位先生是有名的書畫藝家孟永年先生。」
宋雲深目沉了沉。
記憶回溯到四年前,那個郢大附屬中學誓師大會上恣意純真的小姑娘在臺上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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