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溫將軍的苦不迭暫且不提,單說那王夫人,此番酒宴玩得甚是興盡。雖然西苑不比其他三苑來的富麗典雅,可是也足夠回西北說給同鎮的商婦大開眼界了。
不過總覺得溫將軍和他的家姐之所以善待們,是因為玉珠的關係。是以在吃酒之餘,心也在發愁,老祖宗發話不許隨便許婚是何意?若是溫將軍太提親要納玉珠為妾,可該怎麼回應?
因為這一份擔憂,稍微減損了宴席的樂趣。可是人氣悶的是,到了最後宴席結束,也不見溫家人前來提親。
王夫人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又略略失,只覺得溫將軍對玉珠的誼也不過如此,既然是這樣,還怎麼指著他能在蕭家貢一事上出力呢?
玉珠從南苑回來後,也變得沉悶了些。蕭珍兒纏著問在南苑都有哪些趣聞,也僅是笑笑,含糊地作答後,複又默默地坐在王夫人的旁,靜聽著夫人們間的閒談。
據說其他三苑是要擺宴席三日的,不過西苑至此一天便散了宴席,因為明日,還有商賈賓客前來拜賀,們這些第一日來的,總是要騰出地方給新客。
於是日暮之時,王夫人便帶著兩個兒上了馬車。等到回轉的時候,蕭山也在,正跟蕭老爺父子二人商議著事。
王夫人有兩日沒見了兒子,甚是掛念,這一看頓時心疼得不得了,只見蕭山的角長了老大的水泡,現在已經潰爛卻還不見結痂。
「我給宮裡皇帝面前大太監使了銀子,對方這才了準話給我,此番宮中的貢是準備給范大人的大徒弟柳功名的玉石作坊,此事在監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可是考慮到柳功名此前從未包攬貢,所以還要走一走名正言順的形式,再過半個月便要舉行一次玉雕比賽,那時恰逢皇后的生辰,也算是給皇后的壽宴添了可看的彩頭,另外范青雲也是要替自己的徒弟揚名,借此包攬宮顯貴的生意。」
王夫人一聽,頓時發了急:「他范青雲的心也太黑,就算他胃口大想要自己獨攬貢,可是他哪來的玉石來源?除了我們蕭家,還有誰的玉石礦比得過我們?」
蕭老爺吧嗒著水煙,吸得呼嚕嚕直響,開口道:「所以人家提出,玉石料還是由我們蕭家提供,只是石料的價錢得減一半……」
王夫人瞪圓了眼:「減一半?減一半豈不是要賠錢賣他?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蕭老爺長歎一口氣:「所以這今後,要麼我們也不用雇傭工匠,只一家老小親自上陣,去開山挖石,要麼遲早得把手裡的礦山低價盤給那范青雲……人家這是不給我們老蕭家留活路啊!」
玉珠一直在旁邊默默地聽著,待得爹娘和兄長說完了話,蕭山出去的功夫,也跟著走出去,走到院子的轉角才低聲問:「大哥可收到溫將軍送來的準許參賽宮的碟牌?」
蕭山搖了搖頭,皺眉道:「他跟你說過會替你辦碟牌?」
此番大賽,范青雲是存心替徒兒揚名,所以這參賽的玉匠都是被范大人的手下過了一遍篩子的。手藝太差的不要,免得降了賽事的格調,可是若是太過出類拔萃的,也不得選,畢竟此番是要彰顯范大人徒的本事,選了個強敵進去,豈不是給范大人添堵?
而為原來的貢商家,蕭家居然連一張碟牌都沒有,這便是擺明瞭絕不蕭家實力圍,與柳功名一爭高下。
玉珠一早便知圍不易,於是在那瑞國夫人面前了口風,表明自己想要參賽的意思,原本是打算讓溫將軍斡旋一番,弄來一張參賽宮的碟牌。自知雖然是蕭家人,可是此前在玉石鎮的能工巧匠裡從來沒有玉珠的名姓。就算的范大人的手下去徹查,在玉石鎮販賣的玉品上也俱是留有瑕疵,絕不會人心生警惕。至於給瑞國夫人和堯家小姐的玉品,都不過是設計上費了心思的小罷了,在真正的玉匠能工面前,也都是搬不上檯面的。
可惱的是,昨日那位堯二,竟是行事這般癲狂,又恰巧被溫將軍撞見,雖然走得匆匆,可也瞟見了溫將軍一臉怒,想必是他的門路已經行走不通了,此番問一問兄長,既然此前並沒有送來,想必以後也不可能會送來了,自己便要改弦更張,另想辦法了……
蕭山見玉珠靜默不語,心一陣氣堵,只憋著聲音道:「你一個人家,怎麼生出了去參賽的心思?我們蕭家就算以後不做玉石生意,也不至於讓你苦挨,不參加也好,倒也不欠他溫疾才什麼,你以後休要與他牽扯,他的名聲可不大好!」
玉珠福了福禮,便帶著玨兒回轉了房間。帶回了房,玉珠便準備換一下衫,可是在的時候,在裡的兜兒裡掉落下一個信封。
這信封乃是時下流行的蠟封,通常是互述衷腸的男寫信之用。
玉珠抿了抿,將信撿拾了起來,用桌子上切紙的小銀刀啟開蠟封,取了裡面的信一看,裡面竟然是一張鑲嵌著銀花紋的碟牌,除此之外,別無他。
玉珠蹙眉細細一看,上面的侍印,宮人的籍貫名姓一應俱全,可不正是一直想要得到的參賽碟牌嘛!
再拿起銀刀看上面沾附的蠟封,上面只有一個蒼勁有力的「堯」字。
仔細回想,能將這小信封神不知鬼不覺塞自己的兜裡,除了那個在花園裡竊玉香的堯還有何人?
玉珠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人都道溫將軍是個風流種子,可是怎麼覺得,這位貴人倒更比溫將軍高桿一籌會拿張弛有度,討好佳人之道?
玉珠知道,這擺明是堯對自己無禮的一番賠禮,就是不知他是從何得來的消息,知道自己想要參加玉雕大賽。
不過這碟牌的確是解了燃眉之急,就是不知該如何跟哥哥蕭山提及自己如何得到碟牌之事。玉珠想了想,決定暫且不提,只是需用心準備半個月後的比賽。
那比賽的章程,一早便在京城張府告示的西單牆上看到了。大致乃是有三場比賽,流程容要到比賽之日才知。
只是在宮的比賽,絕不會只是看看雕工技藝,定然還有別的考量。玉珠如今只有自己思踱索著準備,每日裡細心專研父親的作。
可惜每每讀到最後,玉珠難免心生憾——這書中的記載,乃是由淺深,可是到了最得趣的時候,卻戛然而止,若是爹爹當初寫了完整的一卷便好了……
但世間的事哪有那麼一番順遂的?這也是玉珠小小年紀時,一早領教了的真諦,所以惆悵一番,便也淡然了。
在瑞國夫人的壽宴後,那位溫將軍再沒有給玉珠送來書信。可是堯府卻派來了僕人,詢問給堯夫人的玉簪可否完工?
玉珠這幾日閑來無事時,已經完了幾隻簪子最後的打磨,所以聽來者詢問後,便屋將玉簪裝匣子捧了出來。
可是來人卻說,夫人有話,若是玉簪打造好了,煩請六姑娘親自將玉簪送到府上。
一旁的王夫人這幾日頭上的勒額就沒有解開過,腦門上勒出了一條深深的紅印,如今一聽堯夫人要請玉珠府,頓時覺得病一松,蕭家有。
當下搶著便替玉珠開口應下,又嫌棄玉珠用來裝玉簪的盒子太過簡素,特意命櫃上送來了錦緞的禮盒,用金絨襯底,細細地灑泡了香料的清水,將玉簪重新裝好,又命玉珠帶著玉盒,趕堯府。
玉珠默默想了一會,終於起梳洗一番,換了一出門的綢羅,略略施了脂便帶著玨兒上了堯府的馬車。
堯家乃是大魏一等的大家,富貴尤甚皇家。當初能一力撐起一個行將落敗的王朝,說他富可敵國也不為過,所以就算在小上也是極盡奢侈講究。
玨兒是第一次坐這等車廂包裹著蜀錦的馬車,自然是好奇地四下去看。然後發現,這車廂裡不但固定著雕工,嵌有玉石的小桌茶書箱妝鏡,甚至還有照明的小小松油籠燈,那燈管只通向車廂外,不會讓車廂裡有半點煙味。
看得玨兒一陣豔羨,只說以後也要給姑娘準備這樣的馬車。
等到了堯府,玉珠下了馬車才發現,這條離皇宮不遠的巷子裡,只有一戶人家。堯府占地甚廣,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裡,愣是占了足有兩個巷子那麼大的地界。看著宅門的風格乃是走了前朝古風,素雅得自一派,門口刻有花紋的臺階、石獅、鋪首銜環彰顯著這個家族的淵源甚久。
玉珠由僕人引領著了大門後,本以為要在門房等上些時辰,沒想到淨了手,理了鬢妝後,便有侍前來傳喚,說夫人已經在花園擺下茶點,請六姑娘過去用茶。
玉珠便帶著玨兒,隨著那侍一同出了門房,一出門,便看見一架小轎正擺在眼前。
「請六姑娘上轎,花園距門房甚遠,若是一味步行難免疲累。」侍在一旁溫和地開口解釋。
那侍說得不假,一路走來果然是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待得到了花園門口,玉珠下轎子,整理了下擺後,便隨著侍了花園。
園子裡一片花團錦簇,約傳來子的笑聲。待玉珠走過去後,先看到了堯家小姐正坐在一張席子上與一位中年子對弈。
們下得乃是花子棋,在京城府宅裡甚是流行。
堯姝亭聽到了腳步聲,轉頭便看見了六姑娘,立刻放下棋子,跪在席子上笑著招呼道:「六小姐,您來了,我正跟母親說起你在瑞國夫人府上的趣事呢!」
玉珠心知,這中年子必定是堯夫人,於是便笑著低頭福禮。
堯夫人雖然年近五十,可是保養得宜,看上去竟是風韻猶存,骨架纖細,五明麗,可以看出堯二有三分樣子是隨了他這麗的母親的。
倚靠在席子的團墊上,微笑著上下打量玉珠,然後輕聲道:「孩子,自當是在自己的家中,也坐到席子吧,近一些,我們也好說話閒談。」
玉珠聞言,自是謙讓了一番,然後除掉了鞋子,只穿著白也側坐到了席子上,然後轉讓玨兒送來了錦盒,呈遞給夫人過目。
堯夫人看了看玉簪,笑著稱讚果真做得不錯後,便讓僕人放置了一旁,然後轉頭溫言與玉珠閒談,委婉地問了的父母狀況,又問了先前的那段姻緣是婚多久,可有孩兒。
其實這些個問話,總是太過私,第一次見面便問,實在是失禮。
可是這位夫人與的二兒子不但模樣相似,氣場也肖似,愣是將一段無禮的問話演繹得謙和異常,彬彬有禮。
玉珠倒是覺得這些話問得甚好,便老老實實據實回答,甚至將自己被休離的緣由也細緻而周到地照實作答。
一旁的堯小姐聽得略微有些直眼,約是替玉珠尷尬,甚至幾次想要開口打斷母親,可是想到母親的脾氣,到底還是忍住,只是一臉歉意地著玉珠。
那堯夫人也是好儀態,任憑玉珠說了什麼,也只是微笑著,連眉梢都沒有過半下。
就在這時,花叢外又傳來腳步聲。如坐針氈的堯姝亭抬頭一看,原來是二哥來了。
既然在家中,堯倒是一清閒的打扮,淡的寬袍廣袖,寬寬的帶襯得形高大而拔,頭上也未戴冠,只束了髮髻著玉簪,手裡握著一柄玉骨紙扇,一副翩然寫意的模樣。
堯徑直走到席子前,並沒有向母親施禮,只讓小廝跪地給他了鞋子,便起長衫盤坐到了席子上,沖著堯夫人道:「母親安康,同六小姐在聊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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