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石為玉,吸月華。
天下人皆知,位於大魏西北的玉石鎮產出的玉石質地溫潤澤上佳,乃不可多得之玉,年年被挑選為珍品上貢宮中。
而讓人更津津樂道的是,此地更盛產如玉一般的絕豔人,西北的惡風吹出的是迥異於中土的嫵花,要知道,當朝天子盛寵的蕭妃,便是玉石鎮的大戶蕭家的嫡出二兒。蕭家的豔,可見不是虛傳。
是以方圓百里,皆以迎娶蕭家之為榮。
可如今,這兩塊閃爍的金字招牌一夕間竟然是搖搖墜。
先是今年蕭家進貢給太后作為壽禮的百鳥朝玉雕出了紕,再然後,便是蕭家的六姑娘竟然被夫家掃地出門,休離回了娘家。
當然與貢品出了差錯相比,一個無德棄婦回門,倒是顯得無足輕重。
要知道貢品出錯,那可是要掉腦袋的死罪啊!
這事兒,還要從今年發現的那塊百年難得一見的大玉說起。那玉兒雕琢的雖然,但卻被宮中的行家看出鑲嵌在金座下面的三隻玉爪竟然有裂痕,雖然用金鑲玉的工藝心包裹,乍一看完無缺,可是哪裡能逃得過宮中行家的利眼?
這藏雕工敗筆的拙劣手段,放到民間也不算什麼大事,可了宮中,那便是軒然大波。
更何況,太后最近足疾發作,而這賀禮偏偏在兒上出了病,這就是含沙影,堪比詛咒一般,怎麼能不為孝子的皇帝然大怒?
但是這麼一細細追究,此是掛在西北大將軍溫疾才的禮單之上,三千丈的龍霆震怒,倒是稍微收斂了那麼一些。
如今各地鎮守大將,手裡握有重兵,帝王平衡之道甚是艱難。而那溫疾才更是不好啃的骨頭,為了一座玉雕與國之棟樑起了齟齬,那就有點小題大做了。
這麼權衡一番,三千丈的龍霆震怒一腦地砸向了玉雕的經手人——西北玉石鎮蕭家。
蕭家一連三代把持著玉石鎮裡最好的玉石礦產與雕刻作坊,不但專供宮中,更是壟斷了朝中權貴的玉石生意。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遭,竟是翻車在了裡。
不過蕭家的大廈將傾,卻讓玉石鎮的大小玉石作坊蠢蠢。
玉石之,天下無可及西北玉左右,就算皇帝震怒,但後宮人的麗,還是不得玉石的點綴。倒了一個蕭家,還有無數手藝湛的工匠之家可以取而代之。
所以蕭家遭遇此番災禍,卻是全鎮被蕭家一直死死住不得崛起的玉匠之福音。
這不,也不知聽到了什麼風聲,全鎮的工匠們都在加購的玉石,準備使出看家本領雕琢一件的玉,等待朝中欽差到玉石鎮巡視玉石鎮時,展示出來。自己的技藝一旦被欽差看重,那便是改天換日,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時間,石料價格飛漲,品質上乘的玉料更是千金難求.天還沒亮,西市就已經是人頭攢了。
就在熙攘的人群中,一個紮著抓髻的小丫鬟,堪堪出玉料西市擁的人,提著擺,風兒一般地朝著鎮中玉石廠巷子的最深跑去。
當了巷子,來到一略顯陳舊的大門,這才收了腳兒,倚著門氣吁吁地對著院子一個坐在石案前的妙齡子說道:「六……六姑娘,您可是聽說了,朝裡的欽差要到玉石鎮來?」
那位子,從面前剛剛雕琢了一半的玉觀音雕像旁稍微移了移頭,青巾包裹的烏下,是一張堪比白玉無暇明淨的臉兒。
西北的人以明豔俏麗而聞名,可是這子的,卻與當地那些明的豔大相徑庭,竟是說不出的韻味。
饒是日日對著這張俏臉,小丫鬟玨兒也是微微有些散神。若說玉有魂魄,能凝結出個人形來,便應該是家六姑娘這般的景吧?
只見那臉兒渾似上乘的羊脂玉,一雙眼兒不畫而凝秋波,娥眉不畫自黑,恬淡而嫺靜的氣質更是讓人不敢高聲語,輕慢了那謫仙般的人兒。
倒是那子見自己的丫鬟又犯了老病,只顧呆呆地盯著自己的臉,便微微啟一笑,順手拿起一塊散碎的玉料扔向玨兒的邊道:「整日裡如街巷口的流子一般,只顧瞇瞇的看人,看你將來可怎麼嫁的出去?」
玨兒回過神來,也顧不得六姑娘調侃自己,急忙開口道:「六姑娘,您的機會來了!」
這般前言不搭後語,也虧得六姑娘聽懂了,可只是淡淡一笑道:「那是旁人的機會來了,與我何干?倒是你,你收一塊白玉回來,可收到了好貨?」
玨兒看著六姑娘這雲淡風輕,不求上進的模樣,倒是有些早有預料,當下便泄了氣:「六姑娘,您倒是沉得住氣,想當初大爺不準六姑娘您回府時,是何等的決絕?不念您是他的妹妹,只將您安置在了這蕭家閒置的破宅院裡,讓您改了姓氏自立門戶,若是不好好彰顯一下您的本事,可真那些個蕭家的本宗將您看輕了!」
話說到這裡,六姑娘的眼神輕飄飄地又飛了過來,只是溫婉的眼神裡添了些淡漠,單拿起了一把刻刀,略收了笑意道:「我姓袁,不過是蕭家的義,被夫家休離,又恢復了本姓,不得蕭府也無可厚非。另外我也不過是學了蕭家的皮技藝,以此糊口罷了,有什麼板的本事?你打小便跟在我的邊,當懂得慎言的道理,莫人聽了去,平白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說話間,手中的刻刀微微一頓,在那玉菩薩的擺微微地收了手,劃下一道細微的抖痕,雕刻的近乎完的玉像,頓時留下了難以彌補的瑕疵,這樣的玉品,也只能賣給不太挑剔的外行買家,卻難以登上大雅之堂。
玨兒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立刻收了口。
若說六姑娘是玉一般的人,可是的心思卻向來是曲徑通幽,讓人難以猜測。自從被夫家休棄回來後,六姑娘所出的每一樣玉品都如這尊玉菩薩一般,圓潤的技藝中有著難以彌補的瑕疵錯。
玨兒不知六姑娘的心思,卻知道這般做一定是有的深意,當下也不敢再多言,只是小聲回稟,那玉料的價格瘋漲,們節食積攢的錢,加上這幾日賣玉雕小的錢不夠收玉料,還要待過幾日,玉石料的價格回落才能收到一塊像樣的來。
可說完了這一節,猶不死心道:「六姑娘,如今你已經出了那王家的大門,不要整日裡只顧著雕刻這些個死,當為自己的前程考量,前姑爺他乃是病癆之,婚二年,不曾與您近……您還是清白的,既然出了王家,當為自己謀求下一份好前程啊!」
可是這些話,便是扔進了死水裡,再掀不起半點漣漪,抬眼去看那六姑娘袁玉珠,已經全神貫注地開始雕琢起下一塊紅的玉鐲。
玨兒歎了一口氣,知道;六姑娘這時不喜人打擾,便輕手輕腳地走向院落一旁的小廚房,準備著今日的晚餐。
雖然們度日的銀兩不多,可是米缸裡盛裝的,卻是江南上好的香米,這在西北這樣的邊陲之地可是不多見的稀罕。吊掛在房梁上的大塊臘也醃制得味,只需配上一把青菜翻炒即可飯了。
一時間,小院裡響起了切菜翻炒聲,偶爾能聽到院外巷子裡貨郎的賣吆喝。
……
蕭家的閃失,讓玉石鎮人心蠢蠢。
可是蕭家的大宅裡,咋一看,還是如往常一般的井然有序。
到底是做了幾代的權貴生意,蕭家在京城裡的耳目眾多,那皇帝下旨懲治蕭家的聖旨剛剛出了京門口,這邊蕭家一早便接到了加急的飛鴿傳書,將那聖旨裡的容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大早,冷霧在混沌的晨裡還沒有散盡,蕭家現如今的大當家——大爺蕭山便一路穩健地走到了後院的佛堂裡拜見他的祖母。
當蕭山了院,蕭家的老祖宗正一下下敲打木魚,略顯無力的朝過門窗的雕花投進來,形了昏暗不明的暈。伴著香燭的擴散出的煙霧,隔絕了死氣沉沉的一隅。
在蕭山低聲問安後,蕭老太太這才慢慢睜開了眼。轉看著自己的長孫,蕭山從父親的手裡接過蕭家的擔子已有三年,俊朗而斯文的模樣愈加穩重。雖然蕭家的禍事在即,卻不見他有毫的惶,當下老婦人微微點頭道:「寵辱不驚,我的山兒愈加有當家人的樣子了。」
蕭山垂下頭,沉聲道:「我已經著人調查那玉爪有裂痕之事,經手這玉的乃是店中的工匠老師傅古萬仁。不過他許是畏罪,今兒竟然沒去店鋪,看那景,應該是逃回老家避險去了。」
蕭老夫人冷哼一聲:「若不是知的,怎麼會腳底抹了油似的,溜得這般快,我蕭家待他不薄,他的手藝也是出挑的,卻不知是了什麼人的蠱,要來壞我蕭家。可是,此番龍震怒,這番罪責便是要坐實在我蕭家頭上了……另外,我們蕭家失手的事,在這鎮子裡也是傳得太快了……有些人,是別有居心,要對蕭家下黑手啊!」
蕭山低頭接著道:「老祖宗不用太過焦慮,雖然皇帝降罪,可是聖上乃是明君,加之二妹的關係不會不分緣由,而且責問的聖旨畢竟還沒有到玉石鎮的地界,事便還有轉機……溫將軍正巧要來玉石鎮遊玩,明日,將軍的車馬就該到了……」
老太太眉間一直鎖的皺紋,這時才見了幾許舒展。點了點頭:「如今你是當家的,這等大事,自然是由你拿著做主。」說到此,微微停頓了下道,「……聽說六丫頭與王家解了婚書?」
蕭山的頭低得更低了些,恭謹地道:「是,不過畢竟是被王家下了休書,孫兒顧忌著旁人的閒言碎語,並沒有讓馬上回府,如今,住在外院裡,我讓管家每個月給支了五兩銀子度日。」
「五兩,不算多啊……」
「老祖宗前些日子曾經說過各宅後院自當節儉度日,不得鋪張,以免落人口實。所以給五兩度日,雖然了些,可若是節儉得度,當是不愁米麵的。」
老太太微微一下:「是呀,你雖然只給了五兩,可聽說又送去了許多的,加之你又跑得勤,應該是不缺什麼……」
說到這,老夫人突然轉了頭,細細打量著自己英的孫兒,出聲道:「聽說改回了袁姓?」
「是,孫兒以為既然已經被王家休離,倒也不好再冠以蕭姓,倒不如改回袁姓。」
老婦的眼兒冒著與年齡不相稱的,一字一句地說:「你讓改回袁姓,該不會是還著將你的六妹收你房裡的心思吧?」
蕭山沒有說話,只是將頭微微抬了起來,昔日冷峻的青年,如今全然是男子的沉穩斂了,就算祖母突然語出驚人,也毫未見慌張。
「老祖宗,孫兒做事自有分寸,絕不會玷污蕭家名節分毫。只是現在蕭家禍事近在眼前,這等兒小事,您還是莫要心得好。」
這話便是請老祖宗不要再問下去的意思。
蕭老夫人知道自己這位孫兒甚深,看似恭謹謙卑的一個孩子,可是卻是有主意的,當年家中長輩做主,將蕭玉珠嫁王家,那簡直是要了他的命一般,這家裡鬧得了一鍋粥。眼看著這幾年蕭山慢慢斷了心思,也娶妻收了心,似乎快要忘了那段荒唐。可沒想,那六丫頭竟然被王家休離了回來,這惦念了許久的念想,又眼地遞送到了眼前,也難怪那蕭山是要有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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