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王金元從震驚中恢複過來,方繼藩卻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又指著桌椅道:“這桌椅如何?”
“好,是翅木打造,一看就是名匠手筆,雖有些年頭了,不過市面上,倒是頗有人最收藏這等……”
“多銀子?”
“這一套?”
方繼藩興沖沖地道:“何止呢,走走走,我們去看看,我們方家好東西多,來來來。”
一把扯住了王金元的胳膊,便出了客廳。
鄧健恰好端茶進來,差點和方繼藩撞了個滿懷,方繼藩道:“小鄧鄧,走,給這誰誰誰領路,領他看看咱們家。”
王金元覺得自己要瘋了。
大開眼界啊,這敗家子這是打算把方家打包一起賣了,他就這樣缺銀子?莫非是耍錢輸了,還是……
他不及多想,便被方繼藩拖著,開始一個個屋子‘欣賞’。
“此乃秋山圖,價值不菲,怕需三百兩。”
“這……竟有這麼多翅木的家,公子,這床榻可是非凡啊,一看就是能工巧匠打造,你看這榫鉚,真是合,這一整套下來,怕沒有一百五十兩銀子……”
鄧健看得目瞪口呆,爺,你連床都賣……
方繼藩猛地又想起,對了,還有一個書房……
這邊,又直接扯著王金元便走,到了書房,王金元眼眸猛地一亮,目在這書房的博古架上便移不了。
只見那博古架上擺滿了各的青銅和青花瓶,王金元是牙行出,還是有些見識的,他一臉激的上前,握著一個青花瓶道:“這是宋時汝窯的天青釉弦紋樽……天,我看看……”
“別看了。”方繼藩一把拉住他:“都是真品,方家難道還擺贗品不?說吧,價錢。”
王金元眼花繚的看著,口裡道:“倘若這都是真品……只怕……只怕加上此前的土地、字畫、家,……說……”他咽了咽吐沫,才道:“說能賣出個十一萬兩銀子,這裡頭,有不都是奇珍啊,市面上就是想買都買不著的,公子……當真……當真……”
“爺……”方繼藩的耳畔,傳來了淒厲的大吼,便見鄧健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又環抱住了他的雙,大道:“爺不能啊,爺,連桌椅床榻都賣了,爺和伯爺將來睡哪啊,還有這些,這些都是老爺的珍之啊,伯爺在家時,每日都要小心拭的,這些都是祖傳之,是傳家寶……”
方繼藩早就不住這鄧健了,從前嫌自己不夠人渣,自己稍微正常一些他便通風報信,讓人來紮針,現在本爺恢複敗家本了,你哭個什麼!
方繼藩便指著鄧健道:“這個,能值多?”
“啊……”王金元老半天回不過神來。
方繼藩便咬牙切齒地道:“我說這個家夥,人牙行收不收,能賣多?”
王金元畢竟是專業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地上打滾的鄧健,接著抱起他的大肚子,笑呵呵的道:“倒還年輕,可惜皮糙了一些,怕是尋常人家的院是不肯收的;人太瘦,怕沒氣力,便是扛包打雜,用起來不順手,這個……除了吃幹飯,也難有什麼用,不值錢不值錢,三兩銀子最多了。”
方繼藩頓時出憾的樣子,才三兩銀子?罷了,本爺是做大事的人,三兩銀子賣了不值當,勉強留著用吧。
他很快又笑了:“你看看,還有什麼值錢的,不要客氣,和本公子說。”
王金元已經嚇著了,其實他想打退堂鼓,雖然這筆買賣獲利可能厚,可還真沒見過這樣的敗家子,他甚至不在想,這敗家子,莫非是使詐吧。
可方繼藩接下來的話卻打消了他的疑慮:“價錢咱們再商量商量,差不多了,便人來搬便是,明兒我京兆府的公人來作保,簽下契約,銀子你預備好,本公子知道,這麼一大筆銀子,總需時間籌措,沒關系,不急。”
王金元舒了口氣,尷尬的笑道:“公子真……真是不可多得的……不可多得的……”一向圓的他,此時竟發現搜腸刮肚,也找不到一個好詞,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個形容:“不可多得的中人啊。”
方繼藩笑了,把玩著手裡的湘妃扇,心裡卻在歎息,得,這敗家子算是坐實了,中人就中人吧,若不是敗家子,自己賣起家業來還真有點道德上的負擔呢,現在好了,竟發現上很輕松。
送走了王金元,府上的管事、賬房還有鄧健,便一個個噗通跪在了廳裡,開始號喪。
“爺,要三思啊。”
“爺的病才將將好,小的們喜不自勝,可是……”
方繼藩心裡歎息,倒是有些同他們了,這些人是真的為了自己好,自己實不該這樣讓他們一驚一乍的,可剛剛勾起了同心,便見那位紮針大夫在外頭探頭探腦。
方繼藩見到山羊胡子大夫,心裡就}得慌,一拍案牘,朝他厲聲喝道:“看什麼看?”
大夫忙尷尬的笑:“學生想著……公子大病初愈,怕公子的病又複發,所以便……”
方繼藩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疼了,那被針紮進後腦的記憶湧上心頭,深吸一口氣,MLGB,這是誠心不讓我做好人了吧。
他毫不猶豫,抄起了湘妃扇便朝大夫砸去。
這一下,竟是不偏不倚的砸中大夫的腦門。
大夫一,有些疼,隨即眼淚便啪嗒落下。
方繼藩心裡一驚,他只是隨手砸的,表現一下自己很‘正常’,心裡又覺得不好意思了,忍不住道:“哭個什麼?”
這大夫抹著眼淚,慨萬千:“今日不必診視了,公子的病,恢複的很好,很好……老夫蒙伯爺厚恩,收留在府邸之中,平時多恩惠,而今能治好公子,真是大幸。好,好,好,老天有眼,方家列祖列宗有德啊……”
方繼藩眼珠子都直了。
他心裡想,方家祖宗們真要有靈,今天晚上怕是非掐死你這蒙古大夫不可。
方家公子的病好了,這一下子,了左鄰右舍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斜對門是一個酒肆,酒肆的掌櫃提著算盤珠子,除了每日將這算盤珠子打的啪啪響,便是樂此不疲的和酒客們說起此事。
“真的好了,絕沒有假,曾大夫實是妙手回春啊,當真,當真,老夫說的話還有假不?不信?好,我告訴你,昨日牙行的王東家就登門去了,你猜怎麼著,方家公子要賣地呢,不只是賣地,家裡值錢的都賣,這不就是咱們的方家爺才能做的出的事嗎?你是不曉得,清早的時候,老夫還見京兆府的書吏跟著王東家一道去方家作保,據說都已簽字畫押了,方爺很高興呢,他們走的時候,方公子親自送出門,朝他們招手,還大聲嚷嚷,說下次還看上什麼,記得登門哪,那喜慶的勁,嚇得王東家和保人反而嚇著了,那往常臉皮十尺厚的王東家,竟都覺得慚愧,像沒臉見人了一般,心虛的很。”
酒客們聽得嘖嘖稱奇,有曉得的,便忙頷首點頭:“那就沒錯了,保準是好了,曾大夫是神醫啊。”
“可不是嗎?曾大夫現在揚眉吐氣了,在方府裡出的時候都帶風呢,神氣活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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