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香帥香鍋
周琰和那人在接待室里又談了足足四十分鐘,梁銳希等得有些無聊,就坐在他辦公椅上開了把游戲。
周琰送走客戶回來,梁銳希正帶著隊友們上高地,他抓著手機,四指齊,全神貫注。
“你忙完了?”梁銳希瞥到周琰進來,都分不出眼睛來瞧他,只說,“等我一下,馬上就贏了。”
周琰繞到他后,正好見梁銳希把敵方水晶破了,屏幕上跳出碩大的“勝利”二字,接著又出現了恭喜梁銳希獲得本場mvp的畫面。
他嘚瑟地朝周琰展示:“我帥不帥!”
周琰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頭頂翹著兩撮用水都沒平的頭發,可能確實帥的吧。
“這什麼游戲?以前好像沒見你玩過。”大學的時候梁銳希也常跟班上的男生相約去網吧玩英雄聯盟,周琰被他拽著去過幾次,但沒太興趣。
“咱們畢業后才出的,王者榮耀,這兩年蠻火,”梁銳希轉著椅子,取了杯桌上的茶遞給他,“都涼了。”
“你也沒喝?”周琰看另一杯也沒開封。
“等你一起啊。”梁銳希很隨意地說。
“已經到午飯時間了,”周琰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喝了茶你一會兒還吃得下飯嗎?”
“我剛喝過兩碗粥,能不能晚點再去吃啊?”梁銳希嗦了口茶,“但你要是了,我也可以先陪你去吃。”
“我吃,你看著?”周琰反問。
“嗯,我喝茶。”
“行,”周琰點點頭,“我記得樓下有家麻辣香鍋還不錯的。”
“?!”立即放下茶,正道,“走。”
十分鐘后,周琰帶著梁銳希到了那家餐館,對服務員道:“一個中鍋套餐,可以做不辣的麼?”
服務員和梁銳希同時呆住了。
周琰解釋道:“我朋友胃不大好,不怎麼能吃太辣的。”
“我能吃啊!”梁銳希反駁道,“麻辣香鍋不放辣怎麼吃?”
“當普通炒菜吃。”周琰說。
“不是,你不放辣它也不香了啊……”他急得頭頂的呆都在抖了。
服務員被兩個帥哥的互搞得忍俊不,說道:“咱們那個鍋常年炒辣,炒出來的菜可能也會自帶一點點辣味和香氣的哦,我可以跟廚房說不給你們另外放辣了,你們看怎麼樣?”
“可以。”周琰點頭。
梁銳希有點沮喪,見周琰拿了牌子轉找位置,又趁機扭過頭去對服務員比口型:多放點。
把那姑娘逗得掩直笑。
落了座,梁銳希慨道:“你這地方真方便的,市中心,住得又離公司近,我剛過來都不要十分鐘,難怪你沒事就往律所跑。”
周琰問了他一句:“今天怎麼沒直接走了?”
梁銳希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周琰什麼意思,說:“反正也沒什麼別的事,就陪陪你唄。”
“陪我?”周琰看著他笑了起來。
梁銳希被他笑得頭皮一麻,腦海中莫名閃過那雙兔頭拖鞋,他垂眼道:“珍惜吧!也就今天周末,你以為我還跟大學里一樣天天黏著你啊?”
周琰沒有答腔,梁銳希也沒敢抬眼,他故作輕松地拿起一筷子在手上旋轉把玩,玩著玩著忽聽周琰來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手一抖筷子就掉回了桌上,梁銳希咕噥道:“明天就上班了,我可沒這麼多閑工夫再來。”
“你們的鍋好了。”前來送菜的服務員打破了兩人有些微妙的氣氛。
套餐里除了香鍋還有涼菜、例湯和米飯,那姑娘上完所有東西后朝著梁銳希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暗示他給了“福利”。
梁銳希一樂,忙出筷子夾了一口,眼睛又亮了:“好吃!”
相對應的,周琰卻皺起了眉頭:“他們的鍋是不是偏辣了點?”
“辣點兒好啊,辣點兒有靈魂。”梁銳希滋滋道。
“你的胃得了麼?”周琰看向他。
“嗐,那醫生不知道,我們長水人吃辣就跟吃飯一樣,早適應了,就這麼點兒辣,你放心,絕對吃得消。”
周琰無奈,也跟著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梁銳希想起來說:“我記得你以前不吃辣的,一點兒都不了。”
確實,周琰一個土生土長的南市人,上大學前幾乎沒吃過辣菜。
大一剛學那一陣,梁銳希天天拉著他校里校外找好吃的,看見什麼新鮮的都要嘗試。男生也是喜歡結伴而行的種,別的同學見他和周琰才開學就這麼好,自然不會再上趕著搶人,于是周琰課余時間只能跟著梁銳希混,被他帶著到野。
他們第一次吃辣就是開學后沒多久,他那時候心還是很郁,梁銳希看出來了,某天說知道有個法子能讓他開心,然后就帶他去了校南門那家“香帥香鍋”。
周琰說自己不吃辣,梁銳希還諒地點了個中辣的,鼓勵他說吃吃就習慣了。
結果這中辣對從不吃辣的周琰就是極限了,他當時吃得那一個“淚如泉涌”,一口進去就得上氣不接下氣。
梁銳希見狀還笑話他,說他不行,這麼點兒辣都淚眼汪汪,像兔子似的。
周琰從小就沒被人說過“不行”,又被梁銳希形容“兔子”,氣得差點沒跟他當場翻臉。
但梁銳希笑話完,又張羅著給他遞冰汽水,急切地詢問服務員有沒有冰塊,讓他直接嚼冰塊給舌頭降火。
他笑歸笑,看著他的那雙眼睛里卻滿是歡喜,關心的語氣也毫不作假。
本來吃了兩口周琰就已經在心里發誓再也不吃了,但在梁銳希的鼓勵下,在那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下,他默默地流著淚,竟然吃到了最后。
飯后梁銳希滿含期待地問他怎麼樣,周琰賭氣說了一句:“難吃死了。”
梁銳希原本還發亮的眼眸一下就暗了,他有些無措,又像是有點傷,放了聲音說:“那下次我們再試試別的。”
那失落的神周琰于心不忍,仿佛自己傷害了一個真摯年的心。
后來,等換梁銳希被初友戴了綠帽痛不生的時候,周琰也主問了一句:“要不要陪你去那家香帥香鍋吃一頓?”
這麼一來二往,周琰也漸漸從一個一點辣都不能吃的人變了現在這副臨辣不懼的模樣。
印象中,最后一次因為吃辣而掉眼淚還是兩年前,和梁銳希那次見面分開之后。某天他想起來,又回校南門吃了一次香帥香鍋,同樣的味道,他卻吃得眼眶酸、哽咽不止。
但周琰知道,那次并不是生理原因導致的。
-
周琰面不改地咽下一口辣鴨腸,說:“還不是被你帶出來的。”
梁銳希“嘿嘿”一笑,又道:“哎對了,我們吃飯不帶那個小章沒事吧?”
他們剛下來前,梁銳希見了章翰林還客氣地問他要不要一起,那家伙又是連連擺手,紅著臉說“不用不用你們去”,邊說還邊瞅周琰,像是怕周琰吞了他似的。但周琰竟也沒什麼表示,淡淡地回了一句“那你自己去吃點”,就拉著梁銳希走了。
梁銳希吐槽他:“小朋友大周末的被你抓過來做白工,你還不請人吃頓飯。”
周琰道:“你就算他來,他也吃不了。”
梁銳希一愣:“不能吃辣?”
“嗯,”周琰喝了口湯,“他也是南市人。”
“聽他說了,跟你和你那合伙人,什麼來著……”
“阮雅東。”
“對,他說你們都是校友,還說到什麼辯論社,”梁銳希奇怪道,“你們高中就有法學辯論社?”
“是我和雅東組建的,”周琰邊吃邊解釋,“很小一個社團,剛立的時候不到十個人,也都是高中就對法學興趣的同學湊在一塊兒,空討論討論,算不上嚴謹辯論。小章學的時候我們都畢業了,他之前也沒見過我們,只知道我和雅東是社團創始人。但我們有個群,歷屆進社的社員都在里面,雅言立的時候,我們也在里面發了廣告,他就是那時候找上來的。”
梁銳希“嘖”了一聲:“你們金外真是牛,”又說,“小章說他七月份才畢業,是不是跟戚楓他們一樣大?”
“嗯,他今年九月司考,過了就能做實習律師了,沒過的話,就繼續做點兒助理的工作,給他發點兒基本工資。”
“助理的基本工資多?”梁銳希好奇。
“三四千吧。”周琰說。
“好……”梁銳希一陣凌,三年前他也打聽過,沒想到還是這麼點。
“確實,”周琰也不否認,“但我們做這個律所也不容易,雅東現在還在到拉投資,如果靠我和他自己賺的錢,這三年都很難撐,”他蹙眉道,“等做起來看看吧,如果以后發展好了,就多給助理發點錢。”
梁銳希唏噓不已,他要是每個月只賺三四千,估計都要喝西北風了。
“小章如果沒考過,還會繼續在你們這兒工作麼?”他問。
“會,他已經表過態了。”
“那他,”梁銳希艱難地咽了口飯,擔憂道,“養得活自己麼……”
“養不活,”周琰很直接,“可能要靠他男朋友接濟一陣了吧。”
噗——!男、男朋友?!
“他、他也跟戚楓凌可他們一樣?”梁銳希瞠目結舌。
周琰淡然地“嗯”了一聲,沒再多說章翰林的個人私,反而看向梁銳希道:“東法每年應屆生的司考通過率都高,希他九月能一次過了。”
梁銳希偏開視線,一種很難說的覺又涌上心頭,在他腔里左沖右突。
吃過飯回雅言,周琰得繼續理沒完的工作,他問梁銳希要不要自己玩會兒游戲,或是找小章聊聊天。
梁銳希知道周琰的格,對方這麼說并沒有趕他走的意思。
但梁銳希不可能去找章翰林聊天,畢竟他剛得知這小家伙喜歡同,這就跟他發現一個漂亮姑娘已經有了對象一樣,肯定是會主保持距離的。所以他只能呆在周琰辦公室里,一邊喝茶,一邊繼續自己的王者之旅。
但不知怎麼回事,剛聽周琰說了那幾句話后,他的茶也不甜了,mvp也不香了。
梁銳希常玩打野位,專注的時候喜歡滿場帶節奏,但此刻他腦子里卻糟糟的,全是三年前差了兩分的司考,還有他做出決定那一刻心中的不甘。
中路法師被殺,他沒理會,下路手被抓,他懶得去幫,隊友罵他垃圾,他視無睹,全程刷野吃線宛如一個演員。
結束的時候屏幕中毫無意外地跳出一個灰的“失敗”,就像是在影他同樣失敗的人生。
三年了,到這一刻他依然沒法欺騙自己,說已經不在乎了。
一微弱的沖突破了梁銳希心中那道防線,讓他忍不住放下手機,看向周琰。
周琰正埋頭于一堆案卷當中,看著他這樣努力,聽著大周末僅有兩人的律所里還響著鍵盤聲、翻資料聲,梁銳希覺自己就像個毫無追求的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開口說話,那聲音像是等不及這的主人再繼續遲疑一般,主地從嗓子里冒出來,巍巍的,又像是鼓足了勇氣的。
“周琰,有什麼……我可以幫忙做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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