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把使勁兒往后靠，眼前的染太做作、太聒噪了。他回手用力一撥，本想推開的纏抱。怎料染就勢握住他的手掌，仰起頭輕咬朱，一臉憨地道：“我就知道侯爺舍不得染染，你心里是有染染的。”

染染？！

隋差點把晨起吃的朝食給吐出來，渾汗陡然倒立，這是什麼輕佻的稱呼？他厭嫌地甩開，喝道：“閉，不許哭，給我站起來！”

“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染垂下眼眸，吸了吸鼻子，就是不肯起。

隋十指攥在椅扶手上，墨眼瞳里翳驟加，“染，非得讓本侯再重復一遍？”

頭頂上方的聲音明顯帶著怒氣，染不了下子。這回不是裝的，是真害怕被隋強行送回雒都去。

“太后姓曹，嫡母姓曹，我姓什麼？你真的覺得我是曹家人？”染跪坐在冰涼的理石地面上，“跟著侯爺還能混口飯吃，回到嫡母邊染染還有什麼活路？”

“你！”染突然示起弱來，攪得隋再發脾氣就跟欺負人似的。

“這邊戍貧瘠之地有什麼好留的？你回到太后邊總比跟著我強。雒都和錦縣是天壤之別，你若甘心留在此地，前幾日何故逃走？趁著奔喪這個檔口趕回去，跟太后們編排些我的不是，或許你就可以解了。”

“或許？解？”染反問，不由得嗤笑一聲。

隋是讀多了兄友弟恭的倫理書麼？正室如何待小妾之的故事聽得太？小炮灰在府老宅時，被嫡母和那幾個嫡出的兄姊欺負什麼樣子？

染的作用就是頂著皇親國戚的頭銜嫁給隋，要北黎王朝的臣民們都看到，朝廷是如何優待大功之臣的。要是隋把染送了回去，還有什麼生存價值？

染的心怦怦跳，看來改變劇這種戲碼不配擁有，兒就不會到逆天改命那麼好的運氣。

“你跟著我這樣的人，太委屈。早先想過直接把你留在雒都，但陛下和太后那邊又看得太。來錦縣的路上你拼死逃跑，我已明了你的心思。”

“那，那是以前……妾年輕不懂事。我發誓，以后再不會犯糊涂了。侯爺總得給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啊！”

染往他腳邊挨得更近些，討好地拉拉他寬大的袍袖。本乘勝追擊，卻聽隋淡淡地說：“你還是完璧，回到雒都后照樣能重新嫁人。”

染懵然，隋這是什麼意思？難不只有和他有過夫妻之實，他才能同意讓留下來？

哼，男人~上說的一套一套，還不是想著那點事兒。

上下打量起隋，殘的是雙而已，那個……尚且能用吧？

不過，這保命的代價有點太大了吧？抱個大罷了，討好諂還不夠，還得把自己倒搭進去？

染滴溜溜地轉眼珠子，嘆想，那就迂回一下，先把隋穩住了再說。遂做出狀，手斂了斂襟兒，眼如般睞向隋，“那妾今兒晚上就過來服侍侯爺。”

隋的臉頰“騰”地一下紅蘋果，連帶著耳子都熱得發燙，“你……真不知！”

他的本意是想表達：他們之間沒有過之親，于染而言很有利。要是他們倆為真正夫妻，他就得負責到底，談何讓離開錦縣？厭惡歸厭惡，總不能耽誤一生吧？

“我懂，我懂，是我高攀了侯爺。這麼著，等侯爺什麼時候肯賞賚妾，支會一聲便是。”

“你懂個屁！”隋的吐沫星子都要噴到染上，偏在這時候笨說不過這小妮子。

“我都嫁給你建晟侯了，你就是把我送回雒都，誰能相信咱倆清清白白？侯爺又不是不‘中用’。到那時我就是再醮，境況很慘的。萬一曹太后們再認為是我沒有伺候好侯爺，我這腦袋就得搬家。侯爺，你行行好，積德行善給我一條生路吧？”

被染連打一套“拳”，隋氣得都哆嗦，“滾，給老子滾出去！”

“好好好，我滾，你只要不讓我回雒都，我怎麼著都。”染跪坐在地上的時間有點長，突然起頭暈了一下，子失衡又倒伏回去。

隋皺眉頭，牙里罵了句：“笨！”

看來送染回雒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隋之前想的是有點片面，那就從長計議，早晚得把攆回到曹太后邊去。

就在染半起不起之際，郭林又推門走了進來。從他的角度往里看，紫檀大案前只出隋的半截兒上，跪坐在地上的染則被完全遮擋住。而染重新站起來時，直把郭林嚇了一跳。

侯爺夫人從哪里冒出來的？又鬧哪一出呢？侯爺能吃得消嘛？

郭林睜圓雙眼，當下留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他怎麼就沒敲敲門呢？之前跟隋太悉，甚守臣下的規矩。隋娶夫人是前幾個月的事，他一時還沒有改過來。

“屬下來的不是時候，我，我……”郭林低首，笑嘻嘻地道，“那個，要不屬下一會兒再進來。”

隋的面皮兒更紅了，郭林那腦子里裝得都是什麼啊？

“郭林來啦，那你和侯爺聊。我在這磨蹭半天累得要死，得出去吃點東西。”染回眸朝隋吃吃一笑，施施然走出東正房。

隋渾打了個焦雷，他實在不了染這副德。

郭林傻憨憨地佇在原地，撓著后腦道：“嘿嘿……侯爺……”

“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隋一掌扣在椅的扶手上，“收起你那齷齪眼神！”

郭林心疼椅扶手，才修好了多久，真怕被主子再次弄壞。他盯著隋上并不平整的衫，陪笑道：“我沒瞎想，真沒有！”

“打探到什麼消息了？”隋歪靠回椅椅背上，單手支起下顎，“過來說吧。”

郭林壯著膽子走過去，回話說：“屬下今早放了幾只鷹隼回雒都。咱們剛到錦縣，它們還沒來得及適應新環境，也不知能不能事，飛丟了怪心疼的。”

“那幾只很聰明。”

“敢之前是西北到雒都兩地飛，現下換東北到雒都兩地飛。咱們都不悉路呢，何況是鷹隼。”郭林稍稍抱怨道，“真不明白元靖帝是怎麼想的，西北是咱的地盤，把侯爺的封地劃回到西北那邊多好。如今南轅北轍，這東邊咱啥都不悉。”

“皇帝有皇帝的考量，咱們遵從旨意便是。”隋說的心虛，他心里不是一點抱怨都沒有。但元靖帝已過世，講什麼都為時已晚了。

北黎皇帝裴彬駕崩，旁支肅王裴寅繼位，遵曹太后為母后，改年號為劍璽。這裴寅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斂，不善言辭。在登基之前，有很多朝臣甚至不知其為何許人也。

真是流水的皇帝，鐵打的曹氏一族。

北黎太后曹岫，自登上后位那日起，就開始大力扶植曹家崛起。的親生兒子沒坐幾日皇帝，便因患重疾而離世。因著先帝子嗣凋零，幾位人的皇子均不長壽，而裴彬的生母早亡，機緣巧合被寄養在曹太后膝下。他怎麼也沒料到，有一日皇位能砸在自己頭上。

裴彬雖在位十余年，但把持北黎朝政的一直都是曹太后。自然而然，裴彬的皇后同樣來自曹氏一族。現在到年裴寅榮登大寶，想來曹太后還是要走之前的老路。

隋不愿再想起那些往事，他覺得那些離自己已越來越遠。元靖帝在世時，他拼盡命保家衛國，此刻想來依舊無怨無悔。

“屬下知道，您與元靖帝深厚，他突然駕崩您心里悲痛……”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我剛剛去了趟縣衙，一是會會錦縣知縣苗刃齊，二是問了一下建晟侯府的封賞有沒有到位。”

隋霍然坐直腰，“怎麼，到現在都沒有運過來麼？朝廷不是說他們派專人押運，讓咱們在路上些負擔。”

“事實卻是縣上并沒有收到。”郭林憂心地道，“錦縣沒人敢克扣建晟侯府的封賞，要麼是在途中耽擱了，要麼就是……”

隋捻捻指腹，思忖半日，冷哼道：“先是打發我出了雒都，之后再斷了我的封賞？”

“或許是咱們想多了，過幾日就能運過來。”

“府上的現銀有多？值錢的家當做過統計沒有？”

“這事兒得找個明白人捋一捋，屬下這腦子上陣殺敵還行，太細致的活真弄不了。”

“你和水生商量一下，到外面請個管家先生回來吧。”

隋不得不承認，他們這些帶兵打仗的人都沒什麼生活常識。其實建晟侯府早該有個主持中饋的主母，可很明顯隋沒打算讓染管家。如今想請專門的管家來統管開銷流水，也是權宜之計了。

郭林依言退下去照辦，不在話下。

卻說西正房的明間里，染正呆坐在一張樺木羅漢榻上，榻幾上擺放的一整盤玫瑰餅已被吃個。這才穿過來幾天，打擊一個接著一個。讓深那句話：生活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喪啊，這怎麼能行？

染扯過帕子了手，眼神再度被手腕上的那只金鐲子給吸引住。這金鐲子土里土氣的，當真別有天？試圖摘下來研究一番，可這金鐲子卻牢牢地固定在手腕上，怎麼弄都弄不下來。

和這金鐲子還有緣分的，已注定融為一了唄？

染快速回到臥房的床榻上，大白天里鬼鬼祟祟地拉下帳幔，低下頭輕咬幾口金鐲子。

彈指間，染已置于那奐的空間里。昨晚看到的一切重新映眼簾，這個地方真實存在。大步跑到靈泉岸邊，興致地道：“喂~你能聽到我講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