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慕伊人,是來借錢的。不過話說的溫婉,跟說的是,父親慕淞通過玄家舉薦,要去出仕做兒了。不過要先進京取文,順便看故友,可以順便幫把給玄家的禮都帶上。
要說起來,老太太的話也算冠冕堂皇,畢竟伊人在玄家住了這麽多年,如今慕家有人要進京,這個了玄家多年養恩的人,自然應當送些禮進京聊表心意。
可惜慕伊人早就打定了主意,再不跟玄家有任何牽扯,當然不會帶什麽東西給他們。
並不是心懷怨恨,而是玄家對皇帝忠心耿耿,卻是打定主意,要給前世的自己報仇雪恨的。這樣一來,再跟玄家有來往,便恨不合適了。不如正好幹脆些,讓人都以為自己因生恨,與玄家一刀兩斷的好。
於是道:“按理來說,我玄家恩多年,的確應該帶些特產聊表心意。不過我與……事大家也都知道,現在我已經嫁到了平家,雖說將軍上沒說什麽,心裏卻難免會在意的。如今我已經是平家妻子,再與玄家來往,怕是不合適了。”
老太太自然明白這麽做是為了避嫌,可心裏到底還是十分不滿。
要知道這次兒子能被舉薦,也是老爺子借著伊人的名義求的玄大公子。玄家雖養伊人多年,可看在眼裏的,也僅僅是慕伊人罷了,對於慕家,卻從來都不在意。
他們能得些好,也是玄家看著慕伊人的麵子,若慕伊人不識抬舉,主與玄家疏遠了,那人家也就不會給慕家什麽麵子了。
慕伊人如今嫁了人,卻隻顧著自己避嫌,毫不為家中父親兄弟著想,實在讓人生氣。
偏偏如今已經嫁為人婦,看玄家的樣子,似乎也不是把忘得一幹二淨了。不能再出言嗬斥,隻能聲勸:“人家名聲重要,你既嫁了人,萬事以姑爺為重的確應當。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到底在玄家待了這麽多年,此事姑爺心中清楚,咱們再回避也是無用,不如所幸大方來往,也免得讓人以為咱們做賊心虛。再說了,玄家勢大,可不是一般般的人家,即便不為自己,也該為以後你的兒孫著想。將軍府子弟出軍伍,也隻駐守高慶關,在朝中沒有什麽基。若有玄氏幫扶,前途便大有不同,其中得失,想來將軍也心中有數,必不會怪罪於你。況且,慕家進京,不送隨禮,實在是失了禮數。”
“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玄家得失,我也是心意已決,所以還請老太太不要再勸。”
老太太終於再說不下去,也忍不住沉了臉。
慕伊人嫁人之後,帶走了大筆的嫁妝。慕家被掏的隻剩一個空殼子,如今好不容易薦了,卻發現再要進京,卻拿不出什麽東西來。
從前他們進京,哪回不是幾車幾船地送?
那時候慕家能輕鬆負擔起來,是因為手裏著楊氏的田莊和茶園,每一年的收,就夠好幾個慕家花用了。
現在茶園沒有了,田莊也被收了回去,慕家習慣了從前的日子,便覺得。
而且這回是求了玄家才得的舉薦,若不送點東西,豈不是要被玄家看清?除此之外,慕淞上任,也要帶些錢財防,否則到了地方,會施展不料拳腳。
他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來找慕伊人,一來是拿走了茶園和田莊,對慕家總要有所補償。二來慕家要進京要拜訪玄家,送東西,乃是理所應當。
卻沒有想到伊人拒絕的這麽幹脆,讓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麽說下去了。
慕佳人還是頭一回看見有人頂撞老太太,驚駭異常,一時半會本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覺得慕伊人膽大包天,果然跟父親說的一樣,不僅目無尊長,還是個白眼狼。
這祖孫兩個人一個沉著臉一個像木樁,慕人發現自己能派上用場了,便笑嘻嘻開了口,說:“哎呀,好了好了,多大的事兒!大伯好不容易薦了,是喜事兒,大家這是幹什麽呀!”
老太太想到兒子的前途有,臉終於好了些。
慕人這才又說:“我是覺得呢,伊人妹妹是有自己的難。現在嫁了人,不跟以前一樣了。我們這些給人當媳婦的,在婆家當然要小心謹慎才對,男人大多數都心眼兒小,本來妹妹就差點跟玄大公子訂了親,這再要千裏迢迢送禮上京,讓妹夫心裏可怎麽想呀,是把!”
沒人接言。
慕人再接再厲,繼續說道:“不過老太太的話也對,妹妹畢竟在玄家待了這麽多年,總不能讓人說咱們慕家人是白眼狼,一回贇都就忘了往日分對不對?所以我說呀,不如這樣,妹妹的東西呢,就給伯父。就說是慕家的心意,與妹妹沒有關係,這樣一來,妹夫不久沒什麽可說的了?”
說完之後,慕人笑得很是得意,仿佛覺得自己出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伊人就震了驚了,詫異地看著慕人,心想這人到底是不是傻,還是覺得慕伊人傻?
沒想到再一看,發現老太太竟然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剛才還鐵青的臉,這回已經恢複正常。
本來們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慕人說出來,反而一箭雙雕,麵子裏子都占全了。
以為慕伊人這回總該同意了,卻不知道,伊人心裏正翻江倒海,恨不得把這些人倒提著扔出去。
好在想想不該跟個傻子計較,平白生氣傷了自己。
幹脆專心喝起茶來,就當們說什麽,一點兒都沒聽見。
慕人等了半晌,沒見伊人有反應,也不高興了,直直追問:“這樣一舉兩得正好,妹妹覺得怎麽樣?”
伊人了茶蓋,淡淡道:“我說了,我與玄家,不會有任何來往。”
“不是有來往啊,就說是慕家的意思……”
“姐姐難道聽不懂人話?”伊人盯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說的是:任!何!”
“你!”
慕人也無言以對了,回頭看老太太,發現又鐵青了臉。
由此可見,慕家這位老夫人也不是個心思深沉的,有什麽心思一眼都能看出來,惡也惡得理直氣壯。
伊人的油鹽不進,到底讓了氣,這會也顧不得份臉麵,直接嗬斥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就忘恩負義吧,伊人懶得再聽老太太的車軲轆話,直接吩咐茶嬤嬤送客。
見伊人態度如此堅決,老太太終於被傷了自尊心,起來甩袖子走了。慕佳人立刻追了上去,生怕自家老太太被氣出個好歹。慕人一看,兩個正主兒都走了,自己沒必要留在這裏討人嫌,於是訕訕笑了笑,也走了。
等人一走,綠意就開始抱怨了。
“他們這也太不給姑娘留餘地了,姑娘都說了不再與玄家有牽扯,他們卻還求著大公子舉薦,這是看誰的臉麵?還不是姑娘的。等老爺一到汴京,這讓旁人怎麽想?”
還能怎麽想?
不過是慕家以要挾,賴上玄家唄?再加上玄家或者因為婚約一事,對心存歉疚,這才破例抬舉慕家。
慕家大約也是吃準了這一點,才開的口。
不過他們臉皮也夠厚,竟然到這時候,還跑來找,想讓掏錢幫慕家撐臉麵。
依然歎一口氣,暗想慕家也真是吃準了自己了。
自己的格,還真是被得的,放在前世,從來不把錢財這種外放在眼中,而且即便與玄家沒有了婚約關係,一聽他們說要上京,必然也會心,讓他們帶些東西,不給玄黎,總要給幹娘才行。
可惜他們誰也想不到自己已經再世為人,從前看重的跟現在恰恰相反了,與現在的慕伊人來說,誰的錢財,就是要的命。這些可是招兵買馬,行賄借勢的敲門磚開路寶,是好鋼,都要用在刀刃兒上,哪裏能讓不能為自己所用的人拿去一分一毫?
伊人吩咐明月:“去打聽打聽,玄家給舉薦的是什麽兒。”
“是。”
“不,等等。”伊人立刻又改了口,道:“這事兒不重要,相比起慕家,這會兒更重要的,是打聽打聽孫家夫人與楚家夫人,以及王妃之間,到底有何過節。”
綠意意外:“姑娘打聽這個做什麽?”
“咱們初來乍到,往後好長一段日子都要在贇都,總要結識一些夫人們也好際,免得到時候雙眼一抹黑,什麽消息都聽不到。”
綠意拍拍腦袋,自責起來:“嗨!我可真傻,怎麽沒想到這個。”
是從來沒有把贇都放在眼裏,自然什麽都想不到。
在汴京玄家待慣了的丫頭,眼可比一般太太夫人們都高了呢!
伊人好笑地想了一想,發現自己也是一樣,把汴京幻想得如同天宮一樣,富貴繁華得不似人間城郭。
茶嬤嬤捧著食盒進來,道:“姑娘醒來有一會了,也該吃些東西墊一墊。結夫人們的事,倒沒有什麽可著急的,想來過不了兩日,邊有人專程來結識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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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春日,心口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