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荒蕪,在唐宋之際,一直是中原人心中的重要印象。
但,不說假話,確實如此,整個邕州,也就是後世的南寧地區,此時竟然沒有多桑蠶業,也就說,建武鎮,數州之地,見不到幾顆桑樹。
而雖然沒有綢,但嶺南的紡織業依舊發展起來了,尤其是麻布行業,以桂布爲代表的貢品,已經名揚四海。
“郎君,您看,這些白有麻紋麻(苧麻)已經長,用不了幾天,村民們就能紡織了。”一旁,村裡的管事彎著腰,細心地爲李嘉指點著眼前的一片綠央央的麻地,雙眼放。
“咱莊子裡,每年紡的麻布,可是鼎鼎有名,邕州城市面上的都是咱家的貨!”
一株株的苧麻,或直或彎地擁在一起,高約一至兩米,葉圓而尖,呈桃型,面青背白,有麻紋,眼前數百畝的山地上,長滿了白麻,猶如一個個立的士兵,清風吹拂,起層層綠波,看上去極爲壯觀。
白麻一般種植在山地上,不佔用耕地,平常也可以做麻繩及,自給自足,種植很廣泛,而像眼前這番規模化的種植,在當今,很是難得。
“桂布白似雪,吳綿如雲,布重綿且厚,爲裘有餘溫。”看到這番場景,李郎君突然想到了一首詩,白居易詠歎桂布的詩句。
桂布也算是古代廣西爲數不多的特產了,尤其是在棉花還沒普及的時代,乃是寒的極佳布料。
“郎君,您,您剛纔的詩,說的是桂布?”
上水村的管事年紀不過四十左右,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留著鬍鬚,軀有些大,眼睛瞇一條細,雙目極其有神,如同個市儈的商人一般。
“怎了?”李郎君有些疑,自己難道說錯了?
“郎君,咱這些白麻,所產的,都是細的白麻布,一般那些文人們裝筆桿,皇帝裝聖旨的,就是咱這地裡產的。”
“每絹白麻出來,至要三個子,花費一個月的功夫侍弄,貴的很!”
說到這,胖管事起來膛,不無得意地說道。
“您說的那桂布,哪裡比得上咱的白麻,它們不過是冬日,那些尋常人家畏寒,買上一些罷了,價錢與咱,可是天上地下。”
“您不知道,幾百年前的那個宋皇帝,就明確下旨,不許咱侍弄白麻布,說它耽誤農活,其實,就是咱這布太貴重了,賞賜下來,國庫吃不消而已。”
說到這,胖管事一副以爲得意的表,彷彿能穿歷史,讀懂那些皇帝的心思一般。
對此,李嘉笑了笑,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管事,竟然懂得還不呢!
他說的沒錯,南朝宋武帝明確告戒過不準再生產白麻布,這也算是嶺南在歷史上的一次重要臉吧。
《唐六典》中明確記載:邕州貢銀賦、布,將邕州的白麻布納了供奉之列,其奢侈品的地位,展無。
“我們莊裡,有沒有桂布?”李嘉好奇道。
“您說的桂布,其實以前也是弄過的,聽莊裡老人說,高祖(劉巖)早年,特地讓咱們弄桂布,去送給中原的皇帝(後梁朱溫),之後,不知道爲啥,就當皇帝了。”
胖管事說的這個,李嘉看過書,知道一些,當時劉巖剛繼承父兄的南海王,嫌棄王號太低了,比周邊的楚王、閩王差太多,外上都不好往,想求個南越王。
結果,朱友貞收了東西,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劉巖脾氣上了,直接選擇稱帝,改國號爲大越之後又變漢。
“以後,莊子裡多種些桂布,我有用!”思慮著桂布寒能力的強大,在這沒有棉花的時代,可謂是最好的保暖手斷了。
北方人南下南方痛苦,南方人去北方也痛苦,是寒冷,就不知道要折損多兵員,這也是爲啥北伐不的原因之一吧。
“郎君,可是,可是咱人手不夠啊,侍弄這些白麻布,已經讓咱莊裡的青壯都不得閒。”
胖管事急了,他不清楚,這郎君是啥心思,好好的白麻布不種,去弄桂布,十畝桂布,都不及一畝白麻布,這不是瞎胡鬧嗎?
“郎君,郎君,咱可不能隨便胡鬧啊!”
“行了,我說什麼,你照做就行了,明年,我希能倉庫裡能有三千匹桂布,到時候若達不到數目,有你好果子吃!”
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有些得意忘形的傢伙,李郎君心不爽地呵斥道,老子哪一點胡鬧了,連基本尊卑都忘了。
用不客氣的話來說,他們這些人不過是李府的家奴罷了,竟然對主人這樣說話,要不是看他辛勞多年的份上,早就打板子了。
“你年紀大了,若做不到,我可以換個人做!”撂下這句話,李嘉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郎君,郎君——”眼看著李郎君生氣而走,胖管事這次急了,小眼睛更是不見了蹤影。
這算什麼事?咱也是爲了李府好啊,咋就得罪了郎君呢?這該如何是好——
“罷了罷了,損失些錢就是了,咱就照著做是了,不過,咱可不能不跟老郎君說下!”思慮了片刻,他嘆了口氣。
行走在這石板路上,欣賞著這嶺南有的江南田園風,李嘉心中的氣突兀地就消散了。
“記一下,回到城後,要求田管事(掌管田莊)規劃一下,明年府庫裡,至要有一萬匹桂布。”回過頭,李嘉想了想,對著旁的文書說道。
“是——”年輕的文書不過十八九歲,書卷氣很濃,但卻顯得很穩重。
對此,無聊至極的李郎君,毅然決然地找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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