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冬天后的首場雨終于落下，而且一下就是兩天。

羅蘭靠在辦公桌前，看著窗外朦朧的小鎮。雨水被風卷起，一接一拍在玻璃上，激起陣陣波紋。在波紋的折下，小鎮廓變得扭曲起來。房子與街道的延彎曲變形，不復往日的規整。由于缺乏有效的排水措施，犬牙錯的石板路上積水橫流，遠遠去，像是許多條波紋粼粼的小溪。

遠的群山和森林都被水霧遮蔽，若若現，仿如人間迷境。

這樣的風景若放到現代，那肯定是旅游勝地，而如今羅蘭更想看到的是鋼鐵水泥叢林。下雨時城墻建設也不得不停止，這讓他對前日功「勸退」要塞使者的喜悅都淡了幾分。

“你剛說到我們邊的空氣是由好多種氣組的，真的嗎？”

清澈的聲音打斷了羅蘭的思緒，安娜眨著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問道。

“咳咳，安娜小姐，你稱呼殿下時應該用敬語，”一旁的首席騎士提醒說。

“不用那麼講究，”羅蘭轉過，“現在是我的學生。”趁著下雨無事，他把兩位巫和卡特來聽自己上課——沒錯，他決定開一門自然科學普及課。石工匠卡爾辦學院的事啟發了他，連石匠都能開學校，何況自己堂堂工科機械狗。為什麼會有歧視，不就因為無知麼？普及教育在任何時代都是推文明發展的最有效手段。

他原本還想上大臣助理的，奈何對方最近忙于理政務，婉言謝絕了。不知為何，羅蘭覺得冬后羅夫特別有干勁，幾乎一人挑起了邊陲鎮的日常管理。

聽到有新知識可學，安娜立刻就變得神采奕奕，眼睛都仿佛泛起來。娜娜瓦見不用救治各種實驗，也很是開心，卡特則抱著一副閑著也是閑著，就來陪你胡鬧好了的神過來旁聽。

但上課開始沒多久，騎士的眼神就渙散了。娜娜瓦也是一臉懵懂，盯著自然和科學兩詞發呆。安娜雖然看上去半懂不懂，仍努力地想把聽到的一切都記下來。羅蘭不得不暫停下來，讓三人先消化片刻。

對于安娜的提問，他笑著點點頭，“當然，盡管它們看起來一樣。”

“殿下，我不明白，既然看起來都一樣，您怎麼知道是不同的氣？”卡特對此表示質疑。

“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

羅蘭知道如果用言語來講述，恐怕大部分人會被這些聽起來玄而又玄的理論繞暈腦袋。他決定用一個簡單的試驗來激起大家的興趣。

一支蠟燭，一個玻璃杯，一個木盆，一碗澄清的石灰水——這是他提前準備好的東西，盡管此時的玻璃杯呈淡棕，遠不如后世燒杯明，勉強用用還是夠了。畢竟這個簡單試驗不需要觀察變化過程。

羅蘭之前已經預先做過一次，試驗結果證明這個世界雖然存在著魔力，但其余自然規則依然和地球一樣。他讓安娜點燃蠟燭，再把它立在木盆中。

“燃燒需要消耗一種氣，這種氣也跟所有生命息息相關，如果我們停止呼吸，就會像這蠟燭一樣。注意看，”羅蘭將玻璃杯扣在蠟燭上，火焰搖晃兩下，很快便熄滅了。

“它耗盡了空氣，殿下，這不奇怪，”首席騎士不以為然道，“沒有空氣我們當然會死，比如掉進水里。”

娜娜瓦連連點頭。

“那麼，你覺得杯子里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羅蘭邊問邊將石灰水倒木盆，水線很快淹沒了杯口，最后停在杯二分之一。

這個實驗是如此經典，以至于大多數小學老師都喜歡用它來作為自然興趣課的啟蒙試驗。羅蘭至今還記得當時老師在講桌上的演示和說明給自己帶來的震撼，從此使自己走上了理工科這條不歸路。

他輕輕將杯子提起一角，只見幾個氣泡瞬間從杯口鉆出，冒出水面。

接著，澄清的石灰水出現了輕微渾濁，許白懸浮從杯口慢慢擴散開來。

“如果杯子里什麼都沒有，我們就不會看到氣泡和水面的變化。這說明空氣中至含有兩種不同的氣。事實上，蠟燭燃燒消耗的只是空氣中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是無法參與燃燒的。雖然它和前者一樣無無味，質卻截然相反。”

“似……似乎是這麼回事，”卡特想了半天才弄明白兩者的關系，“不過知道這些有什麼用？”

“如果我們能獲取前一種氣，就可以讓火焰燒得更久，同樣，如果獲取后一種氣，就能快速熄滅火焰！”安娜忽然開口說道。

簡直是天才，羅蘭在心底贊嘆，盡管有一小謬誤，但能從氣各自屬不同立刻聯想到分離提純使用，這個思路絕對是天才級的。要知道可沒接過任何系統的現代教育，能快速想到這點足以說明的邏輯能力超乎常人——至遠勝自己的首席騎士。

“說得不錯，自從人類學會使用火后，就和分別開來，而起源不過是一次偶然。或許是雷電點燃了樹木，或許是石頭撞擊迸發的火星引起了火焰。但如果沒人注意到這點，沒人去嘗試利用它，我們現在還和野一樣，”他循循善道，“做這個實驗是想告訴你們，好奇和思考是人類進步的力。自然界還有許多這樣潛在的力量，只等我們去發現利用。”

一番話說完，卡特仍是半信半疑的神，娜娜瓦則屬于那種不明覺厲的類型，眼睛直愣愣的著羅蘭。只有安娜低下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好吧，羅蘭嘆了口氣，確實，太過超前的理念不會帶來震撼，只會讓人覺得不著頭腦。思想的高度決定了他們不可能理解那種力量的強大，只有當實真正擺在他們面前時，他們才會知道，自然界中潛藏的力量究竟有多麼神奇。

這時，掛在壁爐架上的水壺哐哐響了起來，那是蒸汽沖擊壺蓋的聲音。

“啊，水燒開了，”騎士走過去用叉子取出水壺，聲響很快停止。他用一塊抹布裹住把手，提壺將眾人杯中的水滿上。

比如這個，羅蘭手握住杯子，杯壁傳來的溫度。從火被利用的第一天起，它的原理就已。「燒開水」，無數人目睹過，實踐過，卻沒想到這一縷縷輕揚起的水汽，也能蘊含驚人的能量。

這個要在數百年后才會被人類掌握的原力，在極短的時間就就改變了人類歷史。盡管原理簡單，但限于工藝問題，并不是大多數人種田的首選。可自己不同，他想，這個世界還有巫。用魔力去廝殺戰斗，不過是野蠻人的想法……用魔力去創造，去取代一些遏制文明進程的關鍵工藝，才是正確的使用方式。

閑聊到太落山，和眾人一同吃過晚餐后，羅蘭回到自己的臥室。

這個年代毫無夜生活可言，不造人的話，大家都睡得較早。他也曾考慮過是不是利用王子的特權招個侍來做做運，但最終礙于臉皮太薄沒能說出口。

剛點燃房間蠟燭，他就聽到后傳來數下拍掌聲，接著有人開口說話道，“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授課，沒料到，四王子殿下竟是博學之士。”

是個陌生人的聲音。羅蘭的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能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自己房里的陌生人，除了刺客還會是什麼！？他拔就沖向門口，還沒來得及將手放到門把上，一道冷風瞬間從耳邊刮過。當他回過神來時，一把銀柄匕首牢牢地在門板上，匕離自己的臉頰只有一個手指寬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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