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了多日的雨終於停了,整個天灰蒙蒙的。
一大早大囡便起來,洗漱後往大廚房那裏去領早飯了。
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下人許多,俱是對視若無睹,有那麽一兩個注意到的,也隻是眼神詭異的瞄一眼便罷了。
蕭家大宅很大,到底有多大,大囡並不知曉。哪怕是上輩子了蕭家的蕭九娘,也是沒有逛完過整個蕭家大宅的。
此時所的地方乃是蕭家靠西北角,在這裏有一麵積極為寬廣的大院子,取名做伶院。
伶院,顧名思義,住在這裏的大多都是伶人。
大齊承繼前朝舊唐風,有些錢財的人家俱是蓄奴風,更不用說像蕭家這種從前朝便留下來的世家門閥了。不蓄奴,還養了不伶人用於尋歡作樂,這些伶人俱有技藝在,擅舞擅樂不提,個個也是樣貌出眾。
所謂的伶,不過是表麵上的稱呼,對於一些豪門世家來說,這些伶人還有其他的作用,那就是。
所謂伶與之間,隻隔了一層薄紗,這種說法並不為過。
在伶院,伶人分三六九等,技藝驚人可拔頭籌者為姬。
例如月娘便因其舞藝超群,被冠了個姬,之前推大囡讓其頭傷的雲姬,也是如此。
在伶院,能被冠上‘姬’這個稱呼的,是於最高等的地位。日裏吃穿用度皆為良,邊還有婢侍候著。
當然也有例外,那便是月姬。
所謂的日薄西山,大抵講得就是如此了。如今的月姬早不堪擔當‘姬’這個稱謂,若不是與蕭五郎君有著那樣一層關係,又為五郎君生下了一對雙胎兒,伶院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估計伶院早就容不下這個病癆。
這也是為何有人會用異樣眼神看大囡的原因,一個有著蕭家的脈,卻不得見的賤奴之。
大齊承繼前朝舊唐風,律法與世俗觀念也與舊唐大同小異相差不遠。大齊締結婚姻關係遵循一夫一妻製度,其實也就是一夫一妻多妾製度。齊律規定貴族豪門僚除正妻外,納妾皆有規製,並不是想納妾便可納得。首先人數便有限製,例如一品員可納妾十人,二品員可納八名,到了等級最低的七八品員,便隻可納一名了。另外對方必須家世清白,也就是俗稱的良民。
良賤不可通婚,這是大齊的鐵律,也是為了保護嚴格社會等級下的畸形產。齊律規定:“以妾為妻,以婢為妾者,徒一年半,各還正之”;“奴婢賤人,律比畜產”;“奴婢既同資產,即合由主分”。也就是說奴、婢是完全沒有人生自由與權利的,完全為其主人所占有最低等的“賤民”。
其中奴婢又分屬奴與私奴,早年月姬未進蕭家大門之時,便是教坊司下樂坊的一名奴。之後由轉私,了蕭家的私奴。
而在大齊律令規定中,未在律法準許下婚姻關係產子,皆屬生子。生子是得不到律法保護的,並沒有任何的繼承權。尤其是奴婢產子,“及生產蕃息者,謂婢產子,馬生駒之類”。奴婢生下的孩子,若是得主人承認,還能得片瓦遮,若不能的主人承認,便隨母屬賤。
而大囡和小囡皆隨母,至今無名無姓。
這也是為何大囡在伶院行走,會有人用異樣眼看待的原因。
蕭家像這種份低下的脈不是沒有,但過得皆比大囡母子三人好。最起碼比份最為低下的奴婢要高上一等不止,也不愁吃喝,隻是份上不得臺麵。
好奇這一切原因的蕭家奴婢很多,但備‘前輩’警告過了,及至至今變了一個令人忌諱的話題,人人皆知由,卻從來閉口不談。甚至偶爾還會有人對其母三人刁難一二,因為們知曉隻要鬧得不過格,是有人願意看到這一切的。
尤其隨著月姬近幾年子越發差,這種形愈演愈烈,私底下的小作層出不窮,若不是大囡這個做兒從來不是個善茬,母三人估計連溫飽都無法保證。
一路到得伶院的大廚房,大囡剛一踏,整個大廚房便靜了一瞬。
各種奇奇怪怪的眼神了過來,有不屑的,有厭惡的,有好奇的,有看笑話的,眾多紛雜。
大囡不言不語,去旁邊的一個櫃子裏拿了自家的食盒,打開卻發現裏頭的碗盤盡皆碎了。
沉默了一瞬,將食盒拎了出去,把裏頭的碎瓷片全部倒了出來,又拎著食盒回到廚房。
廚房裏很安靜,一眾雜役仆婦們看似各司其職非常忙碌,實則眼角的餘都放在大囡上。而在眾仆婦中有個正在領膳食,打扮很是鮮亮的綠衫婢,則是眼懷嘲笑惡意的斜睨著大囡。
這名綠衫婢名紅綢,乃是舞姬雲姬邊的一名侍。
見這詭異的氣氛與形,大囡便知曉自家食盒之所以會是那副樣子,定是這紅綢所為,自然也明白為何會如此做。
大囡是前幾日撞了頭暈過去,才回來的。對於小時候的記憶,因為事隔多年有些模糊,但大還是記得雲姬此人和阿娘一直不對盤。自娘子垮了,不能跳舞,不能以舞姬出現在蕭家招待客人的筵宴上,雲姬便屢屢刁難,各種小手段及明嘲暗諷層出不窮,與雲姬一派的伶人以及想討好結的下人,自然也是同仇敵愾。
月姬子弱,每每避讓鋒芒,但大囡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避讓的格。可能與份以及從小生活的環境有關,再加上阿娘和妹妹皆是弱的格,大囡小時候脾氣頗為暴烈。表麵上看起來沉默寡言,但誰要是惹了,就等著被報複吧。並且十分有心機,惹不贏的,便避讓開來,但會記仇,長長久久的記著,一旦讓逮著機會,便會十倍百倍的報複回去。
終究還是年紀小了,前幾日大囡藏在思樂閣練舞,被雲姬發現。雲姬譏諷於,又譏諷月姬是個病癆鬼,活不了多時日,怒了小小的大囡。不管不顧一頭撞了過去,哪知未撞傷雲姬,反倒被雲姬給推倒磕傷了頭。
事發生後,伶院的管事仆婦莫大娘怕事鬧大,請了大夫與大囡看過,又對月姬母進行安,並對雲姬進行了責問,此事才算過。
不過也隻是表麵現象,這不,紅綢為了給雲姬出氣,便私下裏砸碎了月姬母三人用膳的盤碗,以作為報複。
月姬病重已久,又有個咳疾,人人厭惡嫌棄,所以母三人的餐俱是單獨配備的。這一套盤碗還是大囡撿了別人不用的陶拚湊而,這下被砸碎了,們母三人吃飯可就了問題。當然還是可以找廚房的管事仆婦再要幾樣,隻是免不了會看人臉兼被人嫌棄。
而紅綢之所以會領了膳食還逗留大廚房不走,也正是要看了大囡的笑話,然後拿回去說了給雲姬解氣。
廚房裏這一眾仆婦皆知這其中的矛盾,隻是雲姬在上麵主人那裏得寵,又在伶院素來勢大,自然沒人願意與對上,更沒有人願意與為難。尤其對方還是月姬母三人,這三個讓人諱莫如深的存在。
大囡會如何做呢?
眾人都很好奇。
在伶院呆久的下人們可盡皆知曉這大囡不是個善茬,以前大廚房裏可不是沒有人為難過,可大囡年紀小小特別毒辣,不是將人氣個仰倒跌,便是又哭又鬧又撒潑,鬧得人們都來看笑話。
一個是垂髫,一個怎麽來說也是個大人了,天化日之下宛如在演鬧劇,次數多了誰願意給人當樂子瞧,俱都收斂起來。
當然私底下肯定有人罵大囡如此潑皮,真是賤人生了個賤種。也有人氣惱不過當麵罵過了,大囡當眾不依便撕鬧開來,第二日那人便被領走發賣了出去。
月姬是賤人沒假,大囡也確實個賤人生的種,可別忘了人家還有個姓蕭的爹,雖然爹並不承認,但終歸究底有蕭家的脈。這事不用報上去,管事的仆婦自然忌諱莫深要手置,蕭家的規矩向來嚴謹,不該犯的底限是絕不能犯的。能在這大宅院管事的,不了有兩個對手,不置那犯了規矩的人,被人尋來做了筏子該自己被問責了。
鑒於這些,伶院裏稍有些明眼人俱不會明目張膽的欺負大囡,就算刁難也是私底下讓人抓不到手腳的小作。前兩日雲姬和大囡鬧得那出,便讓伶院上下看了不的笑話,今日紅綢這一舉,更是讓人生出了看戲的心態。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反正不是發生在自己上,這是人們的通病。
大囡直直的往紅綢走了過去,紅綢見這怪異的行舉,既想避開又覺得避開有點丟份兒,隻能瞪著眼睛看著朝自己一步步走來。以為自己這樣保存了麵,實則一開始那似想避開的作,早就讓一眾人看在眼底,暗笑在心。
大囡走到紅綢前,淡淡的撇了一眼。
旁人不覺,隻有紅綢在一瞬間僵直了軀,一寒意從腳底往腦門竄去。紅綢不是沒和大囡做過對,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囡如此可怖的眼神,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覺,隻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兇給盯住了。
趁著紅綢發呆的空檔,大囡搶走了手裏的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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