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錦應聲上前。

站在離謝五郎只有手臂之長的位置上，興許是方才謝五郎出了點小差錯，又興許是他對著虛空皺眉冷眼的模樣，讓崔錦意識到謝五郎雖為巫子，但也並非事事皆知曉。

若當真事事知曉，方才他就不會站錯位置。

也就是說謝五郎未必會知曉有上天所賜的窺測未來的神技。

崔錦暗中鬆了口氣。

「崔氏阿錦，你不怕我了？」

吃了一驚。對了，險些就忘了，就算謝五郎不會事事知曉，可他有著非同尋常的察力。崔錦連忙說道：「貴人是天上的雲端，高高在上，阿錦心中對貴人恭敬有加。貴人抖一抖，阿錦上都會出冷汗。」

修長的手臂驀然一，帶著涼意的手掌到了崔錦的臉蛋。

倒吸一口冷氣。

謝五郎反問：「冷汗在何？」

崔錦呆了下，又道：「風……風大，冷汗幹了。」寬大的手掌此時此刻著的臉，以一種極其親的姿勢。

方才還是呆了下，如今則是完完全全愣住了。

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銅鈴一般。

「啊……」

的反應似乎愉悅了謝五郎，他難得輕笑一聲，修長而冰冷的手指開始挲的臉蛋，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之間的。

「為何你如此驚訝？不是傾心於我麼？既然傾心於我，此刻你該是欣喜才對。」

他微微傾前子。

灼熱的鼻息噴灑在的臉上。

崔錦的呼吸一下子就變得急促起來，連腔里的心也跳得飛快。

「張了？」謝五郎眉頭舒展，彷彿越張越害怕，他便越快活。他又說：「崔氏阿錦，你的伶牙俐齒去哪兒了？你一本正經說胡話的本事呢？」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微微咬牙，猛地後退了一步，離了謝五郎的魔掌。

泫然泣地道：「貴人莫要給予阿錦希。阿錦知曉自己配不上郎君。郎君這般調……調戲阿錦，阿錦不知所措。這段時日，阿錦在家中垂淚數日，想通了一事，既配不上郎君，便不再見郎君。若郎君能安好，便是阿錦最大的心安。郎君贈阿錦的裳，阿錦於此歸還郎君。阿錦明白裳只是郎君隨手所贈，郎君毫不在意，可於阿錦而言，卻是唯一能藉此思念郎君之。」

泣數聲，打量著他。

他一副面無表的模樣。

崔錦琢磨不，繼續說道：「阿錦尚有自知之明，卑微如我即便是思念郎君，也只會侮辱了郎君。郎君是天邊的貴人，阿錦不敢有一一毫的玷污，特此歸還郎君，以表阿錦虔誠之意。」

擱下包袱，跪在冰冷的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隨後沒有站起來。

謝五郎久久沒有吭聲。

崔錦頭地，看不清他的表，也不知他究竟會如何回應，只知過了許久許久，久到的雙發麻時，頭頂方響起了謝五郎的聲音。

「崔氏阿錦，阿墨方才可有跟你說我謝五郎是蠻橫霸道之人，在燕城裏我即便是橫著走也沒人敢管。你既然傾心於我，沒有我的命令，你便不能停止。」他低笑一聲，說：「敢當著我的麵糊弄我的，你是第一人。如此有勇氣的你，我自然不會傷你半分。」

他甩袖轉。

須臾，有悠揚琴音傳來。

謝五郎說：「帶上我贈你的裳離開，我謝五郎送出來的東西從來都不會收回。我會在樊城待數月，作為糊弄我的獎勵，我允許你在樊城橫行霸道。」

此話一出，崔錦只覺心驚跳。

貴人口中的哪裏是獎勵，分明是懲罰！

他只待數月，那他不待了呢？豈不是四敵了？

崔錦咬牙應聲。

謝五郎好生小氣，不過是小小地糊弄他一下罷了！

崔錦離去后，阿墨端著茶水走進。謝五郎仍舊在彈琴，彈奏的是時下燕城最流行的奢華之音。說起此曲，裏頭倒是有個故事。數年前，謝五郎攜親友弟兄踏青，彼時五郎乏，便臥在坐地屏風前，酣睡了片刻。五郎夢中遇仙音，醒后呼小呈桐琴，彈奏出夢中仙音。

此曲一出，眾人皆醉。

不到半月的時間，燕城便已是人手一份曲譜，以彈出此曲為榮。

曲名是什麼，如今也未定，謝五郎遲遲未取名。燕城人便稱之為巫曲。不過阿墨卻曉得大多數人不知道的一事，便是郎主在愉悅快活的時候才會彈奏巫曲。

他奉上一杯清茶，待琴音停后，方含笑道：「郎主今日心不錯。」

阿墨的眉笑得彎彎的。

崔氏果真有一套。

.

崔錦疾步離開了趙府。

阿欣在後面小跑跟著，直到出了趙府後，崔錦的步伐才放慢下來。阿欣氣吁吁地道：「大姑娘大姑娘，你怎地跑這般快？莫非後面有吃人的狼？」

沒有吃人的狼，有吃人的貴人！

簡直是霸道之極！

「咦，」阿欣驚奇地道：「大姑娘，你的臉怎地這般紅？」

崔錦懊惱地道：「凍紅的！」將包袱塞到阿欣的懷裏。阿欣又驚訝地問：「大姑娘不是要還給貴人麼？怎麼還拿出來了？」

崔錦說：「我心不佳，你莫要再說話。」

阿欣打量著崔錦的臉，連忙捂，死勁地點頭。

崔錦大步往家中走回。

一路上，有不人的目都在悄悄地打量著崔錦。但有了之前的傳言，鬼神所庇佑之人，眾人也不敢放肆了，只敢不著痕跡地打量，也沒有人敢圍上去了。

畢竟崔錦剛剛可是從趙府里走出來的。

崔錦簡直是氣得七竅生煙，可生氣之餘，又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那一句——「我會在樊城待數月，作為糊弄我的獎勵，我允許你在樊城橫行霸道。」

他說得那般隨意，彷彿真的可以打著他的名義在樊城裏隨意作為。

可知道他說得輕巧，卻不能輕信。

越是權勢高的貴人，人便越難還。

崔錦苦惱地嘆了聲。

.

崔錦回到家時，已經是接近傍晚時分。一進門，元叟便走來，小聲地道：「大姑娘，老奴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事辦好了。」

崔錦頷首，又問：「找的都是可靠之人？」

元叟道：「還請大姑娘放心，都是信得過的人。」

崔錦取出二十金給元叟。

「去買一輛牛車，再顧二牛當車夫。」

元叟驚愕地道：「可……可是以前大姑娘不是說買牛車太過張揚了嗎？」

崔錦說：「今日不同往日。」似是想起什麼，的語氣頗有咬牙切齒之意，「橫豎都是要還人的，不如先撈一筆。」

元叟聽不明白。

崔錦正道：「去吧，此事辦得越張揚越高調便越好，最好讓整個樊城的人都知道我們崔家要買牛車了，還要雇得起車夫。若是有人問起，你便神一笑，什麼都不要說。」

元叟應聲。

之後崔錦一如往常地用晚飯，和家人有說有笑的。崔湛掙了金買了裳后，便沒有出去教人識字了。他始終不太出門。

也正因如此，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有關崔錦與貴人的事，崔湛毫也不知道。

崔錦用過晚飯後，便回了廂房作畫。

想知道謝五郎更多的事，興許能找出謝五郎的肋。到時候在急況之下，還能派上用場。今日謝五郎的行事風格，委實讓難以捉。

翌日，元叟帶著牛車和二牛回來了。

他稟報道：「大姑娘，事已經辦妥了。」

崔錦誇道：「你做得很好。」

阿欣驚喜地道：「我們家有車了呀。」

崔錦笑道：「是呀，以後有車了。」崔湛此時走出房門，見到牛車，倒也不驚訝。反而是見到崔錦上穿著自己買的裳后，笑瞇了眼。

崔錦笑嘻嘻地走前。

「大兄，我給你找個陪讀可好？」

崔湛微微一怔，也沒拒絕。

崔錦說道：「他手腳靈活，就是不識字，以前還當過乞兒，但勝在頭腦聰明，懂得舉一反三。有個書在邊，大兄以後辦事也方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