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習習。
莊冥坐在椅上。
殷明在后推。
在人前時,需要做事,他會出聲吩咐乾與殷明,造假象,迷外人。
但在獨之時,他則只是一念之間,便能驅使這兩古尸。
此刻跟隨在后的,除卻乾和殷明之外,還有他的侍。
這名為霜靈,約有十五六歲的年紀,容清麗。
莊府之,婢有數十人,而這一個,被他定為侍,則是有另一層原因。
并不是府上花幾兩銀子買來的丫鬟,只是三年前的冬季雪災,從去往宣城的雪路救下來的。
當年才僅十二三歲,寒迫,得面黃瘦,渾臟兮兮的小丫頭,如今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人也細心,溫。
“霜靈,之前教你的那些,可都記得了麼?”
“我都記下了呢,您標注的意思,我也仔細看了。”
“你向來聰慧,記也不錯。”
莊冥徐徐說道:“我教你的這些,要細細領悟,今后必有大用。”
霜靈用力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您教過我,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我可一直沒有忘記的。”
莊冥微微點頭,說道:“下午我要出門一趟,太下山之前回來,你替我準備好今晚的藥浴。”
霜靈應了一聲。
——
城以東,白靈湖。
今日二月初二,據城當地風俗,白靈湖將有一場盛會。
莊冥初定城大事,耗費了兩月心,也頗疲累,有意散一散心。
于是與乾、殷明、還有孫管事,駕了一輛馬車,往白靈湖而去。
同時也順道在半途,見一個書生,買一本古籍。
“這人名為方益,他爺爺曾是個秀才,有幾分才學,但三十六歲便病故了,而他父親當時年,且資質愚鈍,識字不全,在他爺爺死后,家境愈發貧苦,只能遷居在東郊,以打獵為生。待得到了方益這一輩,他雖然有幾分天賦,但也有限。”
孫管事在邊說道:“方益雖讀書識字,可學識不足,屢次考試,皆未能中,如今家境窮困,所以想要將他爺爺機緣巧合得到的一冊古籍,賣給莊氏商行。”
莊冥坐在馬車上,著道路顛簸,微微閉目,似在小憩。
但孫管事的話,他都聽在耳中了。
“既然如此,檢驗之后,照價買了就是,又如何出了變故?”
“公子,此人貪得無厭。”孫管事略有不忿,說道:“他初時只要五兩銀子,后來聽聞您酷古,竟然坐地起價,要二十兩紋銀。老奴本要將他掃地出門,但那古籍似乎頗有年份,而且老奴翻看過兩頁,文章筆力不俗,只是老奴眼拙,不知其價值如何……”
“嗯,也好。”
莊冥神淡然,說道:“左右閑暇無事,我也許久不曾來東邊賞景,順道看一看也就是了。”
孫管事應道:“方益已在白靈湖前方的涼亭等著。”
莊冥應了一聲,便也沒有再開口。
外界傳言,他酷古,尤其是古籍,最初便是他授意下屬,主外傳出去的。
六年以來,他在人間之,擴大生意,壯大勢力,聚斂財富,招攬人手,尋求各類天材地寶,奇珍異,其中也包括了各類古籍。
東勝王朝之,在凡塵俗世之間,雖見修行人出沒,但存在凡塵當中的一些古籍殘卷,倒也并非全是糟粕,不乏有玄妙所在。
只是有些可惜,在于凡塵之間的多數傳承,也基本是殘缺不全。
偶爾得見全本的道書,卻也是基礎淺薄的著作。
不過,對他來說,這些古籍殘卷,雖然不系,但未必沒有類旁通的效用。
最重要的是,對他來說,用銀兩能買到的,便不算多高的代價。
“古來無數典藏,不知是否有著修復丹田的法門?”
“是否有著豢養神禽異,而讓我尋得增益龍長的法門?”
“雖有大海撈針之嫌,但花費不重,也算留個渺茫的希。”
——
涼亭之下。
名為方益的年輕人,二十來歲的模樣,穿著破舊的白衫,洗得發黃,手里拿著一卷冊子,顯得張局促。
遙遙見得前方一輛馬車緩緩走來,旁邊還有兩個護衛,他想起貴人的叮囑,讓自己能換得更多銀兩的談話技巧,當下卻更是張了。
“車……可是十三先生?”
“停車。”
馬車停下,車簾掀起。
中有一人,從車窗看了出來。
方益心中一跳,約看見,那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年歲的年輕人,只是對方清秀的面容上,蒼白病弱,神冷淡。
在這一瞬間,方益心中忽然有種苦。
兩人年歲相仿,卻不同命,對方白手起家,而今已是淮安十六府的首富,自己卻還只是個靠著賣出祖上古籍的窮酸書生。
“孫管事說,你手中的古籍,要價二十兩?”
“不錯。”方益說道:“此乃我祖輩傳下,當年機緣巧合所得,僅此一冊。”
“要賣出高價,也要看值不值得。”莊冥緩緩說道:“我先過目,翻看兩頁,你覺如何?”
“自是應當的。”
方益上前去,遞了過去。
殷明上前接過,送車。
莊冥手接過,翻過五六頁,大略掃過,目微凝,旋即合上,輕描淡寫地說道:“孫管事,取二十兩紋銀,給這位方家兄弟。”
孫管事臉上出驚異神,未有想到古籍才送到公子手上不到三息,公子就答應了二十兩紋銀的價格。
“慢……”
然而就在這時,方益卻忽然出聲。
莊冥眉頭微皺,手撥開車簾,從小窗中看了過去。
方益的臉上,明顯有著張局促的表,但眼神中卻閃過一縷貪婪的彩。
“我要五十兩!”
“你好大的膽子!”孫管事怒道:“又來坐地起價?你這人簡直貪得無厭!”
“二十兩是之前的價格。”方益微微咬牙,說道:“這是我祖輩留下的寶貝,沒有五十兩,我絕對不賣!十三先生富可敵國,難道這點銀兩都出不起麼?”
“自然出得起。”莊冥遞出古籍,便放下車簾,平靜說道:“莫說五十兩,就算五百兩,于我而言,也不過一筆小錢,但是……我并不愿被人當做羊一般,想割多刀,就割多刀。”Μ.166xs.cc
“你……”方益心中一慌,此刻心就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孫管事,取二十兩來,他若愿意,也便,他若不愿,也就罷了。”莊冥的聲音,從車傳來,又道:“殷明,我們走了。”
“等等……”
方益忙是停下來,他不過是利熏心,總想抬高價錢,但真要說來,除卻這位家財無數而又酷古籍的十三先生之外,恐怕整個東勝王朝,也沒有誰愿意花費幾十兩銀子,來買他的這一冊古籍了。
殷明繼續駕馬而行。
莊冥沒有多加理會。
他這一次來,主要還是散心,經過涼亭,只是順道看一眼。
這里的事,給孫管事足夠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從白靈湖方向,走來一行人。
車的莊冥,隔著車簾,卻目微凝。
但是殷明停了下來。
——
“五十兩銀子,也不算多嘛。”
來人共有六人,當頭一個,大概四十多歲,像是個管事,其他人則都是穿著家丁的服飾。
那管事笑呵呵道:“堂堂的十三先生,富可敵國,連五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真是貽笑大方……對您來說,五十兩銀子,想必連九牛一都算不上,可是在人家這里,可是離貧苦的一筆大財啊。”
莊冥沒有說話。
殷明同樣沒有出聲。
孫管事出怒,斥道:“你是哪家的人,膽敢如此無禮,對我家公子不敬?”
那管事緩緩說道:“宣城宋家,也是奉命而來,重金求購一本古籍,我家老爺讓我帶來一百兩銀子。”
那個名為方益的年輕人,頓時出狂喜之。
孫管事的臉,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莊冥坐在車,神如常。
“一百兩銀子,這本古籍,我宋家要了。”
宋家管事看向那名為方益的年輕人,含笑說道:“你賣是不賣?”
方益臉微變,但卻沒有即刻出聲,而是看向馬車。
十三先生才是淮安十六府最有錢的人。
這樣的人,一百兩銀子,算不了什麼。
現在宋家的人,出一百兩銀子來買古籍,顯然是落了十三先生的面。
而前方就是白靈湖,城當中但凡有些地位的人,也都在那邊,此時也有不人頻頻朝這里投來目。
作為淮安十六府的上層人,名聲臉面自然極為重要,想必十三先生定會覺得憤怒,要找回面,提高價格的。
但就在這個時候,車卻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
“殷明,該回去了。”
——
殷明拍了一下馬匹。
馬車緩緩行駛。
在極為錯愕的方益和宋家管事等人眼中,逐漸遠去。
場中的氣氛,略有沉寂。
——
“公子,宋家欺人太甚,他們……”
孫管事的臉上,滿是憤怒,很不甘心。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得莊冥聲音平靜,緩緩開口。
“乾,把古籍取回來,尸理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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