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聽到嬰兒啼哭,嚇得姜老頭一個激靈,連忙查看懷裏的孫子,然而不是,哭聲來自遠。
興許是其他人,和他之前類似,在帶著孩子在趕路吧?
但是看著遠方白茫茫一片,什麼人也沒看到,姜老頭又想到,會不會是和那凍斃的母子類似的況,只是孩子還沒死?
想到這,姜老頭本能地循聲找去。
也沒找多遠,就來到了一冰湖,冰封的湖面上,赫然躺著兩個赤果的嬰兒!
「啊?」
姜老頭巍巍地走過去,見到兩個嬰兒白白,不過尺許長,彷彿剛出生的樣子。
正好一個男嬰,一個嬰。男嬰閉著眼,嘖吧嘖吧,竟然也不哭鬧!
嬰則較為正常,眼睛也睜不開,拚命地哭嚎,自己就是被孩的哭聲吸引而來的。
「哎呦……」姜老頭趕湊上去,同時左右張,並無他人。
那這倆嬰兒哪來的?這嚴酷寒冬,是誰生下了兩個孩子,又將他們丟棄在冰天雪地?
他先沒管那麼多,立即將兩個孩子抱起,捂進懷中。
可隨後,他就重重地摔倒在地!
沒力氣了,姜老頭本就是強撐著一口氣,想把孫子帶回家。那樣麻木如行般的前進,或許還能堅持,可眼下一番折騰,抱著三個孩子,著實抱不了。
他就這麼臥在冰湖上,著氣,不知如何是好。
太可憐了,才出生多久啊?還沒睜開眼看一眼這個世界,就要冷死在這冰雪中。
然而這世道,或許就是這樣。姜老頭並不是第一次見到棄嬰了,只不過以前見到的……都是骸骨。
在他所在的茶山村,幾乎每年都有那麼一兩起嬰兒夭折,有的是真的夭折,先天病弱或養不活死,但有的……則是被棄。
茶山村的邊緣,有一座丈許高的嬰兒塔,實際上就是用石塊壘起來的塔型堆,專門用來棄嬰兒。
有的窮苦人家比較狠心,直接就將生下來患病或養不活的嬰兒溺死,很多連眼睛都沒睜開過。
姜老頭就曾在村裏的河中看到漂浮的棄嬰,遇到了,他也只能無奈地喊一聲『誰家的孩子?給娃收收吧!』
而有些父母實在下不了手,就會把嬰或者病嬰送到那塔中,從此不再過問,任由他們自生自滅,這樣會讓那些父母心裏好一些,因為他們會幻想有好心人將被棄的嬰兒帶回家好好養長大,然而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姜老頭就曾去看過嬰兒塔裏面,可看過一遍后,就再也不敢去了。
那場面令他終難忘,他意識到,所有的嬰兒,都是活活被蚊蟲鼠蟻啃食而死的。除了啼哭,什麼都做不了。
「別哭,阿翁陪著你們……」姜老頭呢喃著。
人之將死,總是會陷回憶。
或許,這就是命吧……自己生命的最後,撿到了兩個孩子,雖然很快都要凍死了,可自己至還能給他們一些溫暖。
「嗚哇哇……」嬰拚命地哭著,著奴兒的,凍得發紫。
姜老頭見狀,一咬牙,將自己親孫子的推出了懷,把兩個小嬰兒,更緻地在心口。
他告誡自己,活人比死人重要。
就這樣,他再一次陷了昏昏沉沉中,但接著就覺到一暖流。
「冷……不,是暖……好暖……」姜老頭睜開眼,還是側臥在冰湖上。
著冰面的那一側,已經凍僵,然而口一片,卻是暖烘烘的!
這是怎麼回事?
低頭一瞧,嬰早已不哭了,男嬰始終睡得香甜,甚至還流出了哈喇子。
哈喇子?姜老頭錯愕,如此嚴寒的天氣,他都快凍僵了,眼淚都了冰錐,這孩子是怎麼流出口水而不凍住的?
「我懷裏這麼暖和嗎?不……是這孩子暖和!」
姜老頭很久沒驗到這麼溫暖的懷抱了,那男嬰渾發燙!正是這暖意,讓他這老朽又撐了過來。
「這是病了嗎?」
在他看來,這是冷到極致,就要凍死的迴返照啊。
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
姜老頭儘力地挪,藉著口的暖流,逐漸活僵的軀。
就在他好不容易快要爬起來的時候,遠方傳來呼喊聲:「你們看,有活人!」
聽到這聲音,姜老頭大喜,難道說,這兩個孩子能活下來了?
不怪他如此想,因為這大災年景,像他一樣的流民喊不出這樣有中氣的聲音,更甚至不會理會遠是不是有人倒在那。
「是差嗎?朝廷賑濟了?太好了……」
姜老頭出會心的笑容,慢慢坐起來,回頭去看。
然而這一眼,卻嚇得他一激靈。
不是來人相貌可憎,相反,都是和他一樣的災民、流民。
然而這恰恰是最可怕的,因為這夥人在奔跑,臉上還帶有紅潤,這隻有一種可能……他們食人。
「原來是個乾癟老頭。」一行來了三人,看清之後很是失。
三人並不強壯,相貌甚至還有些憨厚,但說出來的話卻十分無:「這老頭又老又干,沒多,吃他還不如路邊撿凍呢,慢慢化,也能化開。」
聽到這話,姜老頭就知道,這三人是不會吃自己的。
真要說起來,人……有的是。但死人必然都凍冰坨,簡直如鐵一般!而這雪災下,想弄到乾柴都難,化開凍僵的人更不容易,基本……是吃生的。
所以,這群人希找到活人,甚至最好是小孩。
「咦?這有個小孩……」
聽到這話,姜老頭了懷抱,一副在那,自己給自己保暖的樣子。
「唉,已經凍冰坨了。」原來這夥人看到的是被姜老頭推出懷抱的,親孫子的、
「走吧。」為首一人揮揮手,三人便轉離開。
從始至終,沒有和老頭說一句話,好像只是在挑買菜似的。
恐怕他們也沒想到,在老頭旁已經躺了一凍死小孩的況下,懷裏還會有兩個綿綿的嬰兒。
「呼……」姜老頭鬆了口氣。
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懷裏的嬰再度哭了起來,這樣的嬰兒,隨便幾下就容易醒。
「啊?」聽到聲音,三個流民一齊回頭,神大喜。
姜老頭掙扎爬起來,扭頭就跑,然而沒跑幾步就摔倒了。
腳麻痹,再加上冰湖不比積雪深厚的道路,太了。
「老頭,原來你還藏著一個……」
「哎呦,是兩個!」
他們追上來,把老頭手掰開,出一男一兩個嬰兒,簡直欣喜若狂。
這兩個小嬰兒,看起來太了,白潤,和其他流民所帶的孩子截然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來。
「住手!」
「畜生!住手!」
姜老頭氣急攻心,但他一個快死的乾癟老頭,如何敵得過三名吃飽過肚子的青壯?
輕而易舉就被按在地上,奪走了一對嬰兒。
嬰大哭,抖著,被握著腳踝倒提著。男嬰依舊沒哭,被大手掌鉗住腦袋!
看這手勁兒,是本不在乎把小孩掐死。
姜老頭雙目猩紅,目眥裂,口而出:「放開我孫兒,那是我孫兒,你們不能吃他!」
然而三名青壯本不理會,提著兩個嬰兒,就像提著兩塊,快步離去。
姜老頭再度爬起,僵的手腳,一瘸一拐地追在後面。
人家也不在乎,儼然不是第一次行事了,本不把這種半死的『乾』放在眼裏。
三人走了大約一里地,來到一廢墟,這大約是某個被大雪垮的小村子。
而在廢墟中,竟然有個篝火,上面還放著一口鐵鍋,裏面燒著水。
「咦?伙夫,真給你把火升起來了?」
「風停了,雪停了,我再生不起火,別活了。」
「太好了,可以吃的了!」
原來共有四人,三人出去尋找食,還留守了一人生火。
「怎麼這麼小?」那伙夫回頭看了看的兩名嬰兒,不失神。
尤其是哭泣的嬰,哭得他言又止。
「這娃吵死了,先下鍋!」一人隨手就要把嬰扔下鍋。
伙夫本能大喊:「等一下!」
三人一愣,問道:「咋了?」
伙夫接過嬰,將其正過來,抱在懷裏,說道:「水還沒開。」
「那要什麼?」三人覺得莫名其妙,前面幾頓生的都吃過來了!
伙夫強道:「火是我的升的,怎麼煮,我說了算!」
眾人也無所謂,只道是伙夫煮菜的癮犯了。
不多時,水就咕嚕嚕滾開。
然而伙夫著嬰凍得僵的臉,好像沒看到,三人對視一眼,就要先拿男嬰下鍋。
「這男嬰熱乎乎的,也不哭,是病了吧?」
「我們吃的,哪個沒病?怕什麼!」
「也是!」
正說著,後嘶啞的聲音傳來:「住手,放開我孫兒,我給你們吃!」
姜老頭終於一瘸一拐地趕來,眼見倆孩子還沒下鍋,鬆了口氣,連忙堆笑懇求道:「吃了我吧,把我吃了吧!」
伙夫看了眼姜老頭,微微嘆了口氣。
握著男嬰的流民則搖搖頭:「吃你還不如隨地刨一吃呢。」
「你們有火,有鍋,可以不殺我孫兒的……我去給你們找,我知道哪裏還有嬰兒的!」姜老頭一邊懇求,一邊佝僂著靠近,懷裏握著一把刀。
伙夫搭了句茬:「說的也是……」
聽到這話,姜老頭蜷在懷的手,微微一滯,鬆開了柴刀。
然而就這猶豫之下,就聽到撲通一聲,男嬰被扔進鍋中。
睡得香甜的男嬰,猛然掙扎,在滾燙得開水裏扭曲搐,然後就不了。
只此一幕,姜老頭腦子裏就嗡得一下,一片空白。
那流民乾笑道:「這娃都沒斷,這年景養不活了,不如我給他個痛快。」
另外兩個弟兄一聽,覺得他說得有幾分道理,兩個剛出生貌似沒幾天的孩子,恐怕一口還沒吃過,這怎麼養得活?
與其寒而死,不如讓他們餐一頓。
「老頭,這是你孫子吧?他的救了我們的命,便給你也分一份……」
那流民還在說,卻見刀一閃。m.
噗嗤!
他的頭顱滾落在地,鮮染紅了白雪。
「啊!」
「他有刀!」
剩下三個都嚇壞了,連連退後!
伙夫瞪大眼睛,沒想到這個乾癟半死不活的老頭,如此兇猛!
剛才那一刀,太快了,快到他們反應過來時,人已經死了。
他們從沒瞧得起這老頭,也沒想到他藏了把柴刀。就這麼把破柴刀,竟然瞬息間斷人頭顱,這意味著力量和速度乃至角度,都達到了一定程度,這老頭是劊子手嗎?
出刀沒有毫遲疑,甚至還有一殺伐之氣,是老兵!戰場上殺過人的那種!
是了,世才結束沒多久,這一大把年紀的平民,如果沒有當過兵,反倒是怪事。
「孫兒……」姜老頭幾步到鍋前,嗚咽著,手去撈。
右手抖間,刀竟然掉在地上了。原來剛才那一刀,已然是極限,乃是盛怒之下的發,他終究是老了。
再加上虛弱,此刻右手腕都扭傷了,可以看到關節異常突出,這樣子本握不住刀。
「他手斷了,快制住他!」
「我撿到刀了!」
伙夫沒,而另外兩人選擇撲上去,按住這個危險的老頭,就要把他宰了。
老頭左手被開水燙了一下,右手舉都舉不起來,被兩個大漢按在地上,放聲大哭。
他已經把撿到的嬰兒,當了自己的孫子,然而他又一次,失去了親人。
親眼看著孫子,活生生被扔進沸騰的鍋中,直教他肝腸寸斷!
「老天爺啊……老天爺啊!」姜老頭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活著,嘶吼中是無盡的訴求。
「啵!」
猛然間,鍋里出一雙的手,住邊緣。
下一刻,嘟嘟的腦袋冒了出來,升騰著蒸汽,還滴答著開水……
一雙圓咕隆咚的大眼睛,到瞎看。
四人的目,一下子都聚集過去,眼神極度驚愕。
「妖……妖怪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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