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盛螢這姑娘是藏不住事的人,很快就在微信上搭搭地和周以尋哭了一通。
是真覺得家里出事了。
周以尋不知道家是什麼況,見狀也擔心了起來,顧不得再去想搬家的事。
盛螢說自己還要回家一趟,說著說著,不免道:“我媽可喜歡你了,要是知道你在沂城,我們倆又見面了,那肯定高興壞了。”
聞言,周以尋也有些不好意思。親緣淡薄,從來也沒被誰掛念過,偶有一二,都覺得難得又小心翼翼地珍惜著。難得主道:“那什麼時候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伯母吧?”
盛螢當然說好,“那就這周五?我媽正等著罵我嫌棄我,你一去,分散了的注意力,正好救我一命哈哈哈……”
周以尋溫吞吞地答應下來,并開始思考買些什麼禮送去才好。
原先還記得自己是要搬家的,但盛螢那邊顯然已經顧不上,也就沒再開口。打電話時還在想,大不了自己去找找,不麻煩盛螢了,但電話一掛,的勇氣在下載了幾個可以找租房信息的件后就終止了。
周以尋嘆了口氣,再……再等等?
裴淮不是說他那邊快忙完了嗎?要不等他忙完過來時再說?
那現在怎麼辦?搬回去,還是先住著?
周以尋又一次,嘆了口氣。
搬回去是真的很麻煩,而且那邊的設施設備都老了,一個接一個地壞,好幾都壞到懶得修的地步,住起來是真的不舒坦。了這里半年的房租,又不是白住,沒道理再去住回那個地方,不然也太委屈了。
要不,就先住著?
周以尋糾結得小臉都皺了起來。不是說他家里很有錢嗎?不是說他混的很好嗎?在「熬夜」消費也是,一次就是上萬,上次辦了卡,充了二十萬,每次都掛他的賬,這麼豪氣,這麼還來住這里?而且還是跟合租……
周以尋想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覺得他在這里,就是紆尊降貴。
這時,在外面收拾東西的楊阿姨拿著個畫架進來:“阿尋,這個干啥子的?畫畫的嗎?給你放哪里嘞?”
搬家過來,很多雜還放在客廳里等著慢慢收拾,楊阿姨有空了就去鼓搗,遇到不知道放哪的就來問。
周以尋有些恍惚。
江京峋開門要出去,看到楊阿姨手上的東西,作停住,下意識抬頭看向周以尋。
是院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開起了會所,而且再見這麼多天,像是和“畫畫”兩個字再無關系了一般。
江京峋心里有疑,卻不知道怎麼解除自己的疑。直到現在看到了畫架,他的疑又重新被翻了出來,并且愈演愈烈,有加深之勢。無形中,他知道好像有哪里是不對勁的。
周以尋和楊阿姨說:“扔了吧。”
的聲音平靜的。卻是驚得江京峋乍然抬眸看過來。
尤其是在周以尋補充道:“外面還有些水彩料,畫紙,一起扔了吧”時,江京峋終于知道是哪里不對勁了。
變得這麼多,判若兩人的格之外,的習也全然發生了變化,包括工作和好。
當年的周以尋,揚名院,深得院脾氣最古怪的老頭青睞,天賦極佳,后天的努力更是讓人驚嘆,所有人都篤定地認為以后一定會在中國界占有一席之地,不止院的人、整個學校的人多都知道。像是明珠,璀璨得奪目,沒有人能奪去半分的輝。
認識的人都知道,畫畫,視畫畫為生命,最的事大概就是拿起畫筆,在紙上揮灑。
可是三年不見,卻對著畫架、畫筆、畫紙說出“扔掉”的字眼。
江京峋靜在原地半晌,仍是接無能,甚至于他都不敢去相信這是周以尋本人。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有一個場景他至今都記得,有一次雨下得很大,他從圖書館出來,眼角瞥到了從畫室出來的,的傘很小,懷里抱著畫,整個傘全部前傾,畫安然無恙,的后背卻全部。沒看到他,他卻是把看在了眼里,第一次明白畫畫對于這個孩的重要,也是第一次注意到的存在。
江京峋靜靜地鎖住的眼,不明白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做。
周以尋看起來卻并無解釋的,說完后就說起了旁的:“阿姨,我點了杯星克,待會到了你拿來我屋里。”
“哎,好。”楊阿姨關心地問:“今天去會所嗎?”
周以尋搖搖頭,“有點累,我在家待著就好。”
楊阿姨有些擔心,想著法子變著花樣想讓開心一些。察覺得到,最近阿尋的緒又低下去了——亦或者說是,最近就沒高過。偶爾的外出,都只是自己在著自己而已。
說:“我待會做點綠豆湯,西瓜燒仙草,銀耳蓮子羹放在冰箱,阿尋看看有沒有想吃的,就吃一碗,好不好?”
周以尋沒有辜負的好意,笑著點頭說好。的臉上有些蒼白,笑容顯得易碎脆弱,像是天使折翼,搖搖墜,是一種讓人不敢的好。
江京峋心中一。
主仆旁若無人地說完話后才后知后覺江京峋的存在。周以尋不懂他站在這里做什麼,眼神里出疑——不走?
江京峋還真沒走的意思,他似乎對準備丟掉的東西上了心,問:“怎麼要扔了?是壞了還是?”
周以尋回答的話卻又是讓他一驚。
“沒什麼,不用了的東西,省得占位置。”
江京峋沉沉地看著,目幽長,似有深意。
周以尋倒沒太在乎,把房門關上去找吃的。睡了很久,肚子里空空的。
“我買了些沂城本地的特吃食,買多了,吃嗎?”江京峋問。
周以尋不解地看著他,疑他怎麼突然和自己說話,還友善地發出了邀請。遲遲,在想搖頭拒絕時,江京峋直接走了:“在餐廳。”
看上去,他給了拒絕的機會,可是又好像沒有?
周以尋抿抿,跟了上去。
人家好心好意的,也不能太過分。
這個房子真的很大,從房間到餐廳,好一段路。從布局到裝修,都很合心意。要不是他在,能在這里住很久很久。
他的確買了很多,偌大的餐桌上幾乎鋪滿,許多種糕點小吃,琳瑯滿目,有一大半是見都不曾見過的。小吃類的東西通常很香很香,的食很快就被勾了起來。
他把一小份炒面推過來,“嘗嘗。”
“你買這麼多,是要?”問。
“有用,你放心吃就是。”
閉了,看著跟前的一小份面,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楊阿姨遠遠看著,會心地笑了。總算是吃了。
周以尋食不好,讓吃一份東西吃一整份是吃不完的,但一小份量的東西倒是很快就吃完了。吃完炒面,他又推過來一份烤布蕾。
一份接一份,很快就吃完了四五份,飽腹襲來,赧然,禮貌地道謝:“謝謝,我吃飽了,吃不下了。”
剛才兩人是一起進食的,現在桌上還有十二份。
紙巾在江京峋手邊,他順手給遞了一張。
周以尋:“?”
“手?”
“……噢。”差點跑去廁所照鏡子。
手上的油,側頭就看見楊阿姨正忙著清理垃圾,曾經視若珍寶的東西,一樣一樣地被暴地拎起,即將被扔到垃圾堆。
看得出神。
一個孤兒學,走的路比其他人的難百倍千倍,費用這里就能夠把一條原本寬闊的路變得狹窄得容不下人。楊阿姨手上的那些東西,曾經是省吃儉用,一天只吃一兩頓便宜到不能再便宜的飯,省下來錢去買的,也曾經是看著便心生歡喜的。
可誰也沒想到,在即將熬出頭的時候,在付出即將得到數倍的回報的時候,驟然退出,從那個圈子里乍然。想到畫畫,不再是快樂,只余痛苦,只余一夜又一夜的崩潰,整個世界都是灰白的,的世界不再有彩。
剛開始并不愿意放棄畫畫,可是裴淮知道的狀況有多糟糕,強行斷掉了的畫畫之路,才慢慢地好了起來。
雖然也沒有好到哪去,但起碼沒有越來越糟糕,史斯醫生說,要是再糟糕下去,那就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了。
他沒有明說,卻把裴淮嚇得臉慘白。
看著楊阿姨,江京峋看著。
從再次見面開始,的上就充滿了無數疑。他覺他現在離很遠,很遠很遠。
可是這種覺,并不好。
江京峋遲疑著問:“你現在,還畫畫嗎?”
雖然是問,但他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大多是不畫了,不然如今界不可能沒有的名字。
果然——
周以尋搖搖頭,誠實道:“退圈了,不畫了。”
提不起畫筆了。
“為什麼?”他聲音有些急,下意識的接著問出口。
卻不再回答。
江京峋握了拳心,抿薄,如所愿,不再追問。
他知道,的上一定發生了什麼。
“我出去一趟。”他忽然起,拿了車鑰匙就走。
周以尋著他的背影,不解,他出去就出去,為什麼要跟說呢?像是在……報備?
這個詞過于曖昧,曖昧到適可而止地停住聯想,不敢再深。
周以尋了手心,手指掐得手心生疼。只有這種疼痛才能讓保持清醒。
——清醒一點,周以尋,那是江京峋,是毒藥,是你這輩子都不能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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