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該肅靜的靈堂此時正充斥著李家人的破口大罵聲。
“滿雪兒你瘋了嗎!”
“你這賤人真是沒有心啊,我們李家待你不薄,你居然殺了嘉兒!”
“當初我就讓嘉兒別娶你,結果他愣是被你勾去了心魄,家門不幸啊……”
……
滿雪兒跪在棺材前,閉著眼,對外界這些咒罵聲充耳不聞。
嫁進來這一年時間里,幾乎每日都要承這樣的言語暴力,現在已經是習慣了。
衡玉兩手置于前,想要掐一個閉耳訣為滿雪兒隔離掉這種聲音。但法訣才掐了一半,衡玉就強行中斷了作。
出右手在了悟眼前揮了揮:“了悟師兄,為滿雪兒掐個閉耳訣吧。”
了悟照做,掐完法訣后右手一揮,靈力落在滿雪兒上。
耳邊突然安靜下來,這讓一直呆愣的滿雪兒回過神來。
抬手了兩邊耳朵,又扭頭去看那依舊在破口大罵的李家人,突然間懂了。
朝衡玉和了悟揚起淡淡的笑容。
瞧見滿雪兒的笑容,了悟出聲問:“主讓貧僧掐閉耳訣,是不想讓滿雪兒再聽到這些謾罵之語嗎。”
“惡語傷人,我們阻止不了別人想說什麼,但是能夠讓自己不去聽。聽不見,就不在意了。”
頓了頓,衡玉補充:“我知道你即使聽到了也不會在意,但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他們只是一介凡人,并沒有一顆強大而無畏的心。”
了悟默然。
被邪魔之氣控制的人會逐漸喪失人,變一行尸走。
像滿雪兒這樣執念纏的人,原本只有佛法能凈化的心,這位主卻采取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手段,讓滿雪兒勘破執念。
-
他們現在于龍淵國境。
滿雪兒殺了人,自然要依照龍淵國律法來給定罪。
了念小和尚跑去衙門通知差,沒等很久,了念領著幾個差回到李府。
青云寺是這個城鎮唯一的佛寺,了悟和了念現在就借居在那里。因為滿雪兒上的邪魔之氣還沒凈化,差們做了記錄后,把滿雪兒暫時押去青云寺,等了悟凈化完后,他們再把收監到牢房里。
命案的事到此就暫時告一段落了,衡玉三人也離開李府。
住的院子和青云寺是一個方向,衡玉撐著傘走在前面,了悟和了念兩個人跟在后面,各自都不說話。
遠遠瞧見那片悉的銀杏樹林,衡玉停下腳步:“我就先告辭了。”
“主留步。”了悟出聲,“今日的賭約是貧僧輸了,主想要貧僧做些什麼?”
“做什麼都可以嗎?”衡玉來了幾分興致。
“力所能及,且不違佛道的事皆可。”
衡玉撇了撇:“特別強調不違佛道,了悟師兄是怕我趁機提出些輕薄的要求嗎?”
“只是給我自己留些余地罷了,也免得為難。”
衡玉想了想:“了悟師兄下過廚嗎?”
這位佛子給的覺,就是對佛法知之頗深,但對人世種種就像張白紙一樣。
了悟的回答沒出的意料。
“不曾。”
“那了悟師兄……”衡玉朝他眨了下眼,有心為難他,“為我洗手作羹湯吧。”
說完,拋了兩顆糖到他面前。
了悟下意識抬手接住。
衡玉利落轉離開,擺在空中劃過一抹凌厲的弧度。
目送著衡玉離開,了念抬手撓了撓頭:“師兄,這妖提的要求未免無禮了些。”
了悟低頭看了眼攤放在他手心里的糖,他拆了包裝遞進里,另一顆遞給了了念:“無妨,并無惡意。”
“可是沒有惡意,也不能掩飾的無禮。”了念氣鼓鼓道。
他從小清規戒律長大,最看不慣這種散漫隨心的言行舉止。更何況這妖還有意攻略他師兄!
了悟輕輕搖頭,沒有出聲解釋什麼。
-
衡玉又一次沖擊筑基巔峰失敗。
緩緩睜開眼睛,瞧見外面已經天大亮,了個懶腰走下床。
想起昨天答應滿雪兒,要送滿雪兒一本游記,衡玉出門前去青云寺。
青云寺香火鼎盛,下雨天百姓們得了空閑,都會領著自家孩子前來寺廟上柱香拜拜佛。
因此,寺廟門外逐漸有很多小販扛著貨過來買,慢慢地就形了一個還熱鬧的小集市。
衡玉瞧見有人在賣糖葫蘆,笑著走過去:“來四串。”
“好嘞。”老人出四串糖葫蘆遞給。
衡玉接過糖葫蘆,遞給他一塊下品靈石:“不用找了。”
這只是普通的糖葫蘆,一串頂多兩塊銅板,衡玉付的下品靈石可以直接買下老人手上所有的糖葫蘆。
老人瞧見出手這麼大方,連連道了好幾聲謝。
衡玉擺手,用靈力裹著三串糖葫蘆,免得它們被雨水濺。
自己里叼著一,邊走邊吃。
過寺廟門檻,衡玉直接找了個小沙彌,讓他領著前去找了悟。
“我與了悟師兄有約。”
小沙彌沒有產生毫懷疑,直接帶著去廂房深。
了念正站在廂房外,等著他師兄為滿雪兒念驅魔咒,結果遠遠瞧見一個小沙彌領著衡玉走進來。
他眼睛微微瞪圓:“你怎麼來了?”
衡玉遞了糖葫蘆給他:“我過來瞧瞧。”
“多謝主,不必了。”了念推辭。
“真不吃嗎?你看我買了四,正好一人一,等會兒我們都吃上了,你什麼吃的都沒有,那可多寂寞啊。”衡玉蠱道。
了念默默出了自己的手。
等了悟念完驅魔咒出來時,就瞧見他的師弟和主兩人靠在墻角那里,手里各抓著一把魔葵子在啃。
了悟:“……”
“了悟師兄你出來了。”衡玉上前,把一串糖葫蘆遞給他。
想了想,又抓出一把魔葵子遞到他手心里。
的儲戒指里,除了各種寶貝外,就是各種零。前段時間從合歡宗趕來這里,可是把這一路的特產都給買了個遍。
等了悟接過,衡玉才走進廂房找滿雪兒。
“喜歡吃嗎?”了悟看向了念,溫聲問道。
了念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佛修是苦修,他從小到大生活在寺廟里,很吃過這些零。但他這個年紀,本來就是最饞這些零食的時候。
了悟出一顆糖葫蘆送進里,再啃了一顆葵花子——這就算是嘗過了主的心意。
剩下的,他全部都遞給了念。
“吃吧。”
了念眼睛微亮:“謝謝師兄。我吃完這些就膩了,以后還是會好好苦修,不會饞的。”
了悟了他的頭頂。
-
廂房里,衡玉把手中最后一串糖葫蘆遞給滿雪兒。
等吃得差不多,衡玉又取出一本游記。
游記封面有些舊了,滿雪兒鄭重接過,了封面的褶皺。
“多謝仙子。”
“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諾言。”
衡玉想了想:“冒昧問一下,你介意把你的事告訴我們嗎?”
滿雪兒有些:“我怕仙子不耐煩聽。”
是很樂意講的。
其實滿雪兒有些憾,想,如果能早點兒遇到這位仙子,可能就不會鑄下這種大錯。
但大錯已經鑄,能夠在自己的心被徹底侵蝕之前遇到這位仙子,也是一種幸運。
“我主要是想讓了悟聽一聽。”得到滿雪兒的允許,衡玉起走出廂房,探出半邊子看著了悟和正在嗑魔葵子的了念,“進來吧。”
滿雪兒把糖葫蘆吃完,這才慢慢開始講起的故事。
和李府的婚事定了下來,就再無更改的可能。滿雪兒知道這一點,痛苦過后決定把對趙凡的都下去,嫁進李府做李嘉的妻子。
剛嫁李府時,李老夫人、兩個妯娌和李嘉的妹妹都在刁難,時常說些冷嘲熱諷。滿雪兒子向,只覺得心中苦悶。有一回忍不住向李嘉傾吐這些事,李嘉卻表現得十分不耐煩地樣子。
從那之后,滿雪兒就沒再向的丈夫抱怨過一句。
回了娘家,父母也只會催好好籠絡李嘉的心,用婆家的東西來補娘家。
這些,都還可以忍。
本來就是個逆來順的類型。
一直到婚四個月,李嘉參加科舉考試失利。
他心苦悶喝多了酒,滿雪兒扶著他為他更換服,結果……李嘉那苦悶的心得不到舒緩,他借著酒勁狠狠扇了滿雪兒一耳。
等李嘉酒醒后,他一個勁向滿雪兒道歉。滿雪兒以淚洗面,但無論是娘家還是婆家都沒人站在滿雪兒這邊,最后咬著牙原諒了李嘉。
但在那之后,李嘉就逐漸變本加厲起來,有些不順心就對滿雪兒推推搡搡。
“一個月前,李嘉手把我推倒在地,我的肚子狠狠撞在桌子上。當時我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懷了一個多月的孕,那個孩子當場就沒了。”
說起這麼痛苦的往事,滿雪兒還是很平靜。
是那種已經徹底麻木的平靜。
孩子掉了。
沒有人指責的丈夫,所有人都指責沒有保護好孩子。
那段時間里滿雪兒睡不著覺,只要一閉上眼,耳邊就會響起嬰兒細弱的哭聲。
從那時候開始,反抗的念頭一點點升起。
執念骨,邪魔之氣趁機侵蝕的心。
憑借著邪魔之氣,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弱人功殺死煉氣三層的丈夫。
“就是這些。”滿雪兒說。
疲倦地閉上眼睛。
“阿彌陀佛。”了悟輕聲念了句佛號。
眾生皆苦。
這就是滿雪兒施主所承著的痛苦嗎。
了悟看向衡玉,給傳音:“主那里可還有多余的糖果?”
“嗯?”
愣了愣,衡玉好像猜到他想做什麼了。
遞了一捧新糖果給他。
了悟起,用兩只手捧住糖果,把它們都舉到滿雪兒面前:“吃些吧。”
滿雪兒怔愣:“……多謝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