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初夏的下午，剛鋪好宣紙準備練字，解語送給的書里剛好有本簪花小楷的字帖，主要練的就是這種字。

其實在上一輩子，就已經把這種字練得已臻化境，只不過那時候是用來討好祖父的，畢竟母親死後，必須依靠祖父這座靠山，那就一定要得到他老人家的喜。

祖父時常回憶說的祖母生前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那就投其所好，下了死功夫去練這種字。

後來，祖父去世，而也為了常氏企業的掌門人，就開始摒棄這種字，比起簪花小楷，更喜歡自由舒展的狂草，那才是的本。

只可惜，迴了一圈，又得回到簪花小楷的路上，看著刻意寫丑的字，默默地嘆息一聲。

藏拙其實也難的。

「常娘子嘆什麼氣？」一旁的東籬道，「依我看，才練了這麼些日子，常娘子的字已經寫得極好看了。」

「東籬姐姐說得對極了，常娘子你看看我寫的，東籬姐姐說這是鬼畫符。」小桃舉著自己寫的字一臉沮喪地道，為此都刻意浪費紙張了，畢竟這玩意兒很貴。

常曦看了看小桃寫的字，確實是不忍目睹，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沒有天份了，不過倒沒有選擇打擊小桃的積級，正準備說些話鼓勵，就聽到外面守門的雲朵稟道，「常娘子，鍾嬤嬤來了。」

「快請。」常曦立即放下手中的筆。

東籬也沒有再坐著，而是起相迎。

小桃則是扔下自己鬼畫符寫的字，轉去沏茶。

鍾嬤嬤進來時，看到常曦正收拾寫好的字，遂上前拿起一張常曦寫的字看了看，「常娘子果然有天份，這字寫得已經像模像樣了。」

這年輕的姑娘真的是一再刷新對的認知，進府以來沒見在府里逛過，反倒是能靜下心來一直待在這小院裏讀書識字，實在是見得很。

「倒是獻醜了，讓鍾嬤嬤見笑了。」

「常娘子無須自謙，我說的可是實話。」鍾嬤嬤仔細打量了一下常曦的額頭，此時已經看不到那紅腫的模樣了，看來已經是痊癒了，「既然常娘子傷養好了，那今兒個就過去拜見一下四夫人吧。」

常曦聞言，心下瞭然，必是秦氏要見，「那我進去換裳，再去拜見夫人。」

鍾嬤嬤點了點頭，這麼做表示出對夫人的尊重之意，又豈會攔著？

常曦進去換了新做的夏衫，解家在這方面頗為大方，前兒又給送了幾套過來，而且衫子的布料也是極好的。

東籬一邊給常曦系帶，一邊小聲道，「常娘子，四夫人雖然看起像不太好說話的樣子，但其實並不難侍候，你到時候可千萬別張，夫人問什麼你答什麼便是，一定要爭取給四夫人留個好印象……」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是完全倒戈向常曦，自然不希常曦開罪了四夫人，真那樣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常曦笑了笑，「東籬放心，我省得的。」

「常娘子，待會兒戴這套珠花吧。」小桃把挑好的首飾拿來給常曦看。

常曦點了下頭，這套珠花挑得不錯，不張揚，很適合現在極需韜養晦的。

鍾嬤嬤等了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常曦就在小桃和東籬的簇擁下走了出來，這才放下茶盞，仔細看了看常曦的裝扮。

極莊重，不張揚，嗯，這常娘子的腦子還是一如既往地清醒。

於是，常曦跟著鍾嬤嬤第一次離開這住了有段時間的小院，走在這府里迴廊上，看似目不斜視，但卻是不聲地仔細觀察這一路的景，這次沒有頭上傷口的阻礙，看得更為仔細。

轉了不下十個彎，終於到了四夫人秦氏的住。

來來往往的下人不斷，見到鍾嬤嬤都會自退避到一旁，然後都暗暗地看向，那目讓人如芒在背，下意識地直背部昂著頭，要看就正大明地看嘛，又不是見不得人。

的舉引得看的下人都嘖嘖稱奇，沒想到是這樣的常娘子。

鍾嬤嬤似乎發現了異樣，不由得回頭看了常曦一眼。

常曦睜大了一雙大眼睛，似乎在問怎麼了？

倒是長了雙會說話的眼睛，第一次見到常曦的秦氏對這雙眼睛印象最深，然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常曦的段，纖穠合度，真是多一分則過一分則不及。

怪不得鍾嬤嬤跟自己稟報說這常娘子長得極好，看了都心，兒子看了哪有不意的道理？

秦氏打量的目讓常曦並不舒服，這是打量貨的目，不過小不忍則大謀，不至於連這區區目都承不住，所以臉上的笑容又更燦爛一分。

「來，到我邊坐。」秦氏喜歡常曦的知分寸，遂有地招呼坐到自己邊。

常曦也沒有推卻，揚著得的笑容就坐到了秦氏的邊。

秦氏抓起常曦的手輕輕地挲了一下，這手雖然還有些糙，但卻是極，倒是雙富貴手，真沒看出是鄉下姑娘的出。

「你的傷養好了嗎？之前念及你上還有傷，就沒有讓你過來。」

「謝夫人惦記了，這傷前些日子就全好了，連疤痕都沒有留下。」常曦主掀起自己額頭的頭髮讓秦氏看。

原被許大郎推倒撞牆時，許家本就沒有為延醫診治，後來穿越過來進了解府，先是小桃拿來的葯，後來解家又送來了上好的金瘡葯，額上這傷才能好得這麼快。

常曦這親的舉，讓秦氏的臉上更和藹了幾分，遂拍了下常曦的手笑道，「全好了就好，我之前就怕會留疤，孩子家家的可不能臉上有瑕疵。」

「夫人說的是。」常曦附和道。

秦氏又問起常曦讀書的事。

一說起這個話題，常曦就笑著先是表示謝送來的大丫鬟東籬，后又謝了一番大姑娘解語的贈書，句句都搔到秦氏的，頓時，秦氏待又更親近了幾分。

兩人說話的氣氛十分好，鍾嬤嬤在一旁看得暗暗稱奇，若不是知道這是常曦第一次來拜見秦氏，還會以為這兩人認識頗久了。

關鍵是秦氏無論說什麼，常曦都能接得住，不但如此，還能適時地說些好話迎合秦氏，卻又半點也沒讓秦氏察覺出來，這等功夫可不是常人所能備的。

正在這時，有丫頭匆匆地掀簾子進來，先是看了眼鍾嬤嬤。

鍾嬤嬤皺了下眉，趁四夫人秦氏不注意挪了過去，那丫頭與鍾嬤嬤耳語了幾句，然後才退了出去。

「出了什麼事？」秦氏哪裏會看不到那邊的小作。

常曦也停下話語，看向鍾嬤嬤。

鍾嬤嬤先是朝看了一眼，心下一個咯噔，這是與有關？

心下飛快地轉，能與有關的事，一是那位解九爺回來了，二就是許家或者是認識的什麼人出事了，不然是沒人敢找到解家來的。

心裏想明白了，也就有了應對之策。

鍾嬤嬤沒有與秦氏耳語，而是小聲地稟報，「外面有倆個衙差，說是來找常娘子的。」

「找我的？」常曦用手指了指自己，表現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實則心半點也不出奇，看來猜對了，果然是有人出事了。

不過會是誰呢？

心下一陣狂喜，面上卻還要端得一副糊塗不懂的樣子，甚至還擔心地看了眼秦氏。

「別怕。」秦氏安地拍了下的手，「鍾嬤嬤，你先出去招待那倆衙差，我們這就過去。」

托這倆衙差的福，常曦離開了解府的後院，第一次到了前院待客的花廳。

秦氏是解家的當家主母，那倆衙差見到，哪敢託大？趕過去行禮，他們沒想到秦氏會親自見他們，都有幾分寵若驚。

解家可是宦人家，在這宜城更是舉足輕重。

常曦站到秦氏的旁，看著那倆衙差畢恭畢敬地行禮，眼睛微微瞇了瞇，看來不管是在哪裏，要想得到別人的恭敬，份地位是一樣也不能。

這讓對自己的境有了更清醒的認識。

聽到秦氏問話，其中一個衙差站出來回道，「解四夫人，請問貴府可有位常三娥的子？」

常曦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而是先看向秦氏。

秦氏示意稍安勿躁，然後直接道，「是有這麼一位子，怎麼？犯了事？」

那衙差趕擺手，「沒有的事，就是城中昨兒夜裏出了樁盜竊案，死者跟有些許關係，小的們到來只是有些話要問詢一下常三娥。」

「三娥，那你去聽聽他們要問什麼。」秦氏轉頭吩咐了常曦一句，「別怕，有我給你撐腰，儘管回話便是。」

有在，諒府也不敢隨意安罪名。

「是，夫人。」常曦應聲，這才站了出來，「兩位差大哥，我就是常三娥。」

解府為解九爺典妻一事，宜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我們只是例行來問一問，在許家附近開雜貨鋪的趙婆，你可認識？」

「認識，是我的乾娘，」常曦適時張地問道，甚至還做出關心急切地表，「莫不是你們裏的死者是我乾娘吧？」

一邊說一邊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得了對方肯定的答案，眼淚流得更兇了。

大家族出的人，哪個不是影帝影后級別的演技？

常曦更是個中翹楚，所以此時哭得極傷心極悲切，彷彿死的是的親生父母，不，比之更甚。

將真意切四字表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