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刺殺
秋雨綿綿,下起來沒完沒了,直下了三四天。
等於薑宛卿終於能出門,看到門外的隊伍嚇了一跳。
出門之前照例要去給戚氏請安,戚氏跟說:“你如今份不同了,出門多帶些人。”
薑宛卿上一世很一個人出門,多半是跟著戚氏或薑元齡。
家主夫人和長出門,基本都是仆從如雲,薑宛卿隻帶一個結香,再加一名嬤嬤。
帶嬤嬤也並非是伺候,而是有什麼不懂的,嬤嬤會照看教導。
所以薑宛卿原以為這一次就是多跟一些家丁,沒想到家丁後,還有兩排著鎧甲的府兵。
眾人齊齊行禮:“見過五姑娘!”
薑宛卿:“……”
上一世從事發到出嫁,中間沒有正經出過門,不知道自己有這等排場。
即便是後來嫁進了東宮,出門都沒有這麼闊氣。
薑宛卿的小娘姓周,閨名小婉,祖籍嶺南,父母故後帶著個老仆回京投靠母舅,結果中途遇到流匪,險些遭滅頂之災。
福榮鏢局當時的老鏢頭在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了周小婉,將周小婉帶回家中。
這一段往事周小婉常常講起。
還會講曾經還想學會武藝跟著走鏢,結果紮了三天馬步,沉得走不了路,遂作罷。
小薑宛卿不知馬步是什麼,周小婉便給示範。
小孩子倒是很有興趣,跟著學了兩下,被戚氏知道了,將周小婉進主屋一趟。
周小婉回來後再沒提過馬步的事,隻說大戶人家的姑娘還是以貞靜為上,從此隻教薑宛卿紅。
周小婉去世的時候,薑宛卿剛過完十歲生辰。
薑宛卿還記得最後的模樣,人至死也是人,並沒有多憔悴,隻是很瘦。
最後還握了握薑宛卿的手,跟薑宛卿說要好好的。
然後的手便鬆了下去。
大人們一湧而上,小孩子被一把抱開,薑宛卿最後的記憶是臉上微微帶著的笑容。
薑宛卿沒有親眼看到下葬,後來每年清明來祭拜,總覺得這土堆跟並沒有半點關係,可能還在某一個地方,神恬靜,笑意淺淺,說不定在煮紅豆湯。
“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沒學下去了,紮馬步真的太累了。”
薑宛卿把人都支得遠遠的,將祭品一樣一樣擺出來。
這兩天在練習劍舞,長期養的力跟不上,便給自己加了點碼,早中晚各紮一炷香的馬步。
然後現在隻覺得全的骨頭都被人打散再重裝了一遍。
風吹過,墓前的青草已經結出草籽,微微俯首,像是在點頭。
“但我會聽您的話的,好好活著。”
上一世風昭然登基之後,不離不棄的追隨者因有從龍之功,皆有封賞,薑宛卿得到了一份封後詔書,周小婉也被追封為一品命婦,墳塋按製修葺,重新立碑修墓道,還添了牌坊。
那個時候薑宛卿已經不大好,又逢天寒,沒有親自來祭拜,隻讓結香過來。
結香回去跟天花墜地說了一大通。
說墓道怎麼怎麼寬敞,馬車都容得下,說墓碑多麼多麼氣派,上麵的字都填了金泥……千言萬語匯作一句:“娘娘您看陛下待您多好!”
薑宛卿當時沒說話,隻覺得比起那般的富麗堂皇,娘也許更喜歡墳前的青草,春天開花,秋天結籽。
現在回頭看才明白,那不過是風昭然登基之後向世人發出的第一個宣告——順我者昌。
祭拜結束之後,薑宛卿說要去莊子上看看。
今日跟出來的蘇嬤嬤笑道:“天也不早了,過去要好一段路呢,一會兒隻怕還要下雨,姑娘不如改天再去看?”
“近來這麼忙,哪裏還有什麼改天,今天正好順路,便想去瞧瞧。”
薑宛卿出懷念的神,“我記得那院子裏有一架葡萄,小娘還帶我去摘過。”
蘇嬤嬤無法,隻能道:“行,那老奴先過去讓他們準備準備。那些人都憊懶得很,推一下才一下。”
“不妨事。本就是隨意去看看,別打擾他們做農活。”
薑宛卿說著,含笑拉蘇嬤嬤上馬車,“嬤嬤一路累了,一起坐吧。”
蘇嬤嬤連道不敢,急忙推辭,結香已經在後麵托了蘇嬤嬤一把。
結香一的可都是憑本吃出來的,這一把蘇嬤嬤全無反抗之力,直接被推進了車。
結香出一個笑容,意示嬤嬤不必客氣。
蘇嬤嬤:“……”
眼看著蘇嬤嬤臉上賠笑,實則急得額角冒汗,薑宛卿的心不錯,拿出素日裏對嬤嬤的尊重依從,把主位讓給蘇嬤嬤,然後掀開車簾朝外看了看。
連日秋雨,遠山籠罩著一層蒙蒙的霧氣,山林的蒼翠之中雜夾點零星的黃葉或紅葉,開始變得斑斕起來。
遠山看起來寂靜,其實秋天是山林裏最熱鬧的時候……
薑宛卿思緒飄遠了一點,還沒能想更多,視野裏看到一抹小黑點。
很遠,很小,很快。
一眼瞥見像一隻飛遠的小鳥。
但上一世遭過殺手追殺的薑宛卿立即便明白了過來,那是箭!
的反應比腦子更快,在瞥見那點黑影的第一時間,薑宛卿便迅速撲倒結香,兩個人滾作一團。
“撲”地一下悶響。
“怎麼了?什麼聲音?”結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別抬頭,別看。”薑宛卿捂住了結香的眼睛。
暗紅鮮慢慢在馬車上流淌開來。
那支箭貫穿了咽,蘇嬤嬤甚至沒能來得及發出一聲慘。
薑家府兵皆是百裏挑一的銳,立即在馬車外形一道保護圈。
從墓地到莊子上有一段荒徑,四下無人,數十名黑人漸漸向馬車走來,呈包圍之勢。
府兵喝道:“薑家眷在此,再靠近一步,殺無赦!”
黑人沒有理會,遠又有一支箭向馬車。
這一次還未到近前便被府兵一劍斷為兩截。
兩邊混戰起來。
“嗚嗚嗚是流匪嗎?”
結香沒有見過這種場麵,瑟瑟發抖,哭哭啼啼,一麵哭,一麵還試圖安薑宛卿:“姑……姑娘別怕,一定會沒事的……沒事的……”
薑宛卿哭笑不得。
怕倒是不用怕,黑人人數雖多,但薑家府兵戰鬥力更強,而且還有家丁守著馬車,一時半會兒沒有問題。
麻煩的是對方有藏的箭手,不時便有冷箭從不遠來,已經傷了三名府兵。
府兵隻能分出幾人去對付,馬車這邊的力便驟然增大。
薑家府兵快要衝到大樹下,接連幾支箭命中馬車,箭矢上抹著鬆油燃著火焰,馬車瞬間著火了。
結香嚇得哇哇,一下子掙出來,又看到了蘇嬤嬤:“啊啊啊啊啊!”
家丁連忙扶薑宛卿下車。
看見薑宛卿了臉,黑人的攻勢益發猛烈。
——才不是什麼流匪,這是專門衝而來的刺殺。
戚氏讓府兵跟著,隻怕也是防著這一點。
誰會想要的命呢?
皇後,還是風昭然?
府兵們想帶著衝出包圍圈,但黑人全是豁出命去的打法,一時無法突圍。
馬蹄聲就是在此時響起,一騎絕塵而來,馬上的使一桿長/槍,直接挑飛了一名黑人。
府兵們迅速沿著這個口子撕開,突破了包圍圈。
“表妹,快上來!”
馬背上的年輕人雙眉飛揚,眼睛黑亮,像一隻才離窩的雄鷹,矯健而,向薑宛卿出手。
薑宛卿一味後退,一臉害怕的模樣:“你是誰,我不認得你……”
“五姑娘,他是你宋家表哥啊。”
一名家丁前幾日才隨柳嬤嬤去福榮鏢局送禮,認得宋晉夫,將薑宛卿送過去,“表爺一本事,一定能保護姑娘!”
宋晉夫一把抓住薑宛卿的手腕,輕飄飄將薑宛卿拉到了自己馬背上。
黑人急了,猛攻上來,一刀砍向宋晉夫的馬。
宋晉夫長/槍格住雙刀,就在這個時候,一支長箭倏忽來,對準了薑宛卿。
薑家府兵已經爬上那棵大樹,樹上的手做出來的選擇,出了最後一支箭。
宋晉夫來不及收回槍,避無可避,以為盾,將薑宛卿護在懷裏。
這一幕像極了前世那一幕,薑宛卿臉煞白,沒有一。
“表妹別怕……”
見如此驚恐,宋晉夫想告訴自己有分寸,不會傷到要害。
但話沒說完,就聽“嗒”地一下輕響,幾不可聞地一下,長箭偏離方向,跌進一旁的草地裏。
宋晉夫肅然起敬:“看來薑家待你還不算太壞。”
除了府兵外,居然還有高人暗中保護。
薑宛卿正迎著箭矢的方向,瞧得比宋晉夫清楚。
偏長箭的是一支三寸來長的短箭,箭尾還有一簇豔麗的羽。
上一世直到風昭然離京之後,薑宛卿才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裏知道風昭然邊一直潛藏著一名神箭手。
神箭手來自南疆,箭法可以說是出神化,但有一個病,被風昭然訓過不止一次。神箭手每一次都是誠懇認錯,但下次照舊如故。
他在箭翎上用最豔麗的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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