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程遙遙是自己醒的。渾無一不在囂著疼痛,這是用力過度的后癥。慢吞吞爬起來,坐在床上眼睛，睡眼惺忪的樣子很憨。

韓茵們都起了,看見程遙遙起床還驚訝：“你今天不賴床啦？”

“唔,我得去種豆子呢。”程遙遙打開藤編箱子，一陣猛翻。

原主,箱子里的服盡是漂亮罕見的洋裝，挑了一件天藍的上。拿出來,抖下一個小盒子。

程遙遙撿起小盒子打開,里頭空空的。這小木盒子雕刻，像裝首飾的。可原主記憶里沒有見過這個東西啊……程遙遙疑地歪歪頭,昨天謝三給吸蛇毒的時候,記憶已經補全了才對。

不管了。程遙遙把小盒子塞回箱子，換服下床，端著臉盆巾去院子里洗漱了。

這時候才清晨六點，才打來的泉水冰涼,潑在臉上凍得程遙遙打哆嗦。程遙遙洗漱完畢,把烏油油頭發編松松的麻花辮，穿一件天藍蝴蝶領襯衫,明眸皓齒,人眼前一亮。

韓茵羨慕地拉拉程遙遙的辮子：“你這辮子真好看,教教我咋編的唄。”

程遙遙笑道：“我幫你編一個。”

韓茵的頭發沒有程遙遙那麼烏黑順,但是發量多。程遙遙把的頭發理順,分三，手指靈活地編起來。眼睛順便往灶臺看，程諾諾在炒咸菜，沈晏在邊上幫忙，兩人眼神時不時勾纏在一起，隔著老遠都能聞到那膩歪勁兒。

韓茵舉著塊塑料小鏡子正呢，從鏡子里瞧見程遙遙的眼神，小聲道：“膩了一早上了，不知道中什麼邪了，也不避著點人。遙遙，你別搭理他們，不值當生氣。”

程遙遙挑了下眉。韓茵這些純潔的小青年哪里會明白，這不是避邪，是……如果程遙遙沒猜錯的話，兩人昨天肯定進行了一番深流。

“我沒生氣啊。”程遙遙笑笑，松開手，“扎好了，你看看。”

韓茵長相其實俏麗，臉型方中帶圓，平時梳著一油的大辮子，顯得臉有點大。程遙遙給扎了松松的蜈蚣辮，額角挑出幾縷劉海，臉型被修飾得小了很多，整個人看著漂亮多了。

韓茵照著鏡子，喜不自勝：“真是……我說不出來，你編的辮子真好看。”

張曉楓也笑道：“是，遙遙一向會打扮，這樣一弄好看多了。”

程遙遙笑笑，當了二十年的大小姐，別的不會，吃穿打扮可沒人比更在行。

這時，程諾諾道：“飯好了，快來吃飯吧。”

韓茵忙收了鏡子，跟程遙遙一塊兒洗了手，上桌吃飯。

兩個熱騰騰雜糧面窩窩頭，一盤看不見油星的炒咸菜，一盆清得照見人影兒的咸菜湯。習慣了前幾天菜的知青們都提不起勁兒來，雖然這才是知青點正常的伙食水平。

程遙遙忙著喝了兩口咸菜湯，努力把窩窩頭咽下去。韓茵也嘀咕：“這個月的糧食快吃完了吧，咸菜里一點油都沒，噎死我了。”

不是油的問題，是沒了那讓人舒服的味道。程遙遙皺皺眉，這程諾諾昨晚累著了，也不起來曬月亮了，搞得飯菜這麼難吃。

新蒸的窩窩頭味道還行，暄，程遙遙趁熱吃了一個，喝了大半碗咸菜湯。去廚房拿了兩個新蒸的窩窩頭，裝了幾筷子咸菜，跟韓茵道：“我中午回不來吃飯，你跟張曉楓幫我領了。我這里先把中午的份兒裝走啦。”

韓茵爽快地答應了。食堂的窩窩頭可是五分玉米面三分蕎麥面呢，還有一份加片炒的青菜！

大家伙吃完飯，程諾諾留下來收拾碗筷，其他人有說有笑地去上工了。今天多云，天氣倒是涼爽，很多村民已經在田里忙活了。

程遙遙一眼就看見了謝三。他高高的個子，穿著件破褂子也比別人顯得神，正跟大隊長林大富說話。林大富指手畫腳地說，謝三沉默地聽著，偶爾搖頭。

程遙遙抱著懷里的飯盒，輕快地跑過去，道：“大隊長，謝三哥！”

謝三沉默地看過來，林大富應了一聲，打量程遙遙。程遙遙今天穿著一件天藍小上，像是從天空裁下了一塊，襯得皮更是雪白，得人恍神。

林大富看著程遙遙，覺得自己昨兒的決定是太莽撞了：“程知青啊，昨天讓你去大豆田干活的事兒……”

“好的！我覺得大豆田干活適合我，比下田秧強。”程遙遙一口打斷林大富的話，笑道，“多謝大隊長照顧我！”

“是……是嗎？”程遙遙甜甜的笑容把林大富的話都堵了回去，他撓了撓頭，對謝三道，“那你照顧好程知青。”

謝三“嗯”了聲，提起工率先轉走了，程遙遙就跟在他后，鞭梢一甩一甩。

一個是穿著破爛，沉默鷙的地主家狗崽子，一個是穿著新裳，滴滴的城里知青，兩人一塊兒走過田埂，水田里干活兒的人都看傻了眼。

“媽的，這謝三兒走啥運了，大隊長派這麼個俏活兒給他？”

“咋能讓程知青跟地主家的狗崽子去下地，這不是包子打狗嗎？”村里的二流子林狗蛋涎著臉道，冷不防被砸了一臉泥水，“哎喲，誰砸我？！”

林家駿黑著臉瞪他：“是我，咋地？”

林家駿是大隊支書的兒子，林狗蛋還能咋？忙賠笑：“沒咋，沒咋。”

旁邊人知，笑道：“家駿，你咋不讓你爹跟大隊長說聲兒，讓你帶程知青去干活兒。這種俏活兒咋也該留給自己人啊。”

林家駿狠狠把秧苗砸水里，他能沒說嗎？才開口就讓他爹用鞋底子了，讓他別打城里知青的主意！

有老的人道：“一天拿五個工分兒，還不能吃午飯，這俏活兒給你，你要？”

眾人都閉了。這種又累又吃虧的活兒，除了地主家的狗崽子，誰樂意干？

只有林狗蛋哼哼：“地主家埋著好幾壇金子呢！不稀罕這三分五分的。”

甜水村的老傳言了。一個從前在謝家當長工的傳出來，說謝家埋著幾壇金子。可當初chao家的時候，謝家里里外外翻了多遍，謝三娘陪嫁的拔步床都讓搬走了，柱子上的金箔也刮了下來，還能有什麼金子剩？

可財帛人心，起初謝家時不時就要被翻一遍，直到謝三長大了。才十五歲的年，被打得滿頭是也不屈服，死死擋在自己跟妹妹前。

一干年男人都被嚇退了。他們要財而已，可這個十五歲年的眼睛告訴他們，他是要殺人的。這狗崽子在無人知曉的時候，已經長了一頭狼。

也有不信邪的繼續招惹謝家，都被謝三一一堵著找了回去。謝三一開始會挨揍，可這小子跟不怕疼似的，揍不怕。到后來，謝三打架越來越狠，一群人都打他不過了，也就沒有人再招惹謝家。

再說了，這麼多年也沒有人見過傳說中的金子。謝三因為分問題，一直干著最累，公分最的活兒。雖然謝三常常打獵，也都補進他的藥罐子里了。謝家要是真有金子，還能過這樣嗎？

小路上。謝三仍舊背著那個大筐子，手里提著程遙遙的布兜，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頭。

程遙遙撅著，氣鼓鼓跟在謝三后走。今天穿了新服呢，雖然不是什麼黎定制全球限量，可謝三看都不看一眼，是不是太過分了？

這樣想著，路過風雨橋的泉眼時，謝三主幫裝水，程遙遙也不要，自己提著水壺蹲在泉眼前裝水。

程遙遙低著頭，脖頸纖細脆弱，后頸的細襯著天藍布料，越發顯得白，只是泛著被曬傷的紅痕。笨拙地抓著水壺在泉眼里裝水，留給謝三一個氣鼓鼓背影。

半天才裝好水，程遙遙一抬頭，一個東西罩下來落在頭頂，忙手去：“哎？這是什麼？”

謝三居高臨下看，淡淡道：“斗笠。”

程遙遙到了冰冰涼的竹篾，邊緣都磨得，不會割手。忙低頭照了照，泉水泛著波瀾，看不出什麼。程遙遙扶著斗笠抬頭給謝三看：“怎麼樣？好看嗎？”

斗笠尖尖頂，圓圓帽檐，罩在程遙遙的頭頂，顯得的臉越發小了，下尖尖的，玫瑰的往上翹，很開心的模樣。

謝三一抬手，把斗笠下蓋住程遙遙的眼睛：“走了。”

“討厭！”程遙遙手忙腳掀起斗笠，理了理劉海，搶先跑到謝三前頭去了。

今天天上多云，地里的泥土還是潤的，翻土的工作變得輕松許多。謝三握著鐵鍬松土，程遙遙跟在旁邊踩細小土塊，撒豆子，頭上戴著新斗笠。腦袋小，斗笠時不時往下，顯得很傻。

謝三提醒：“沒太，不用戴。”

“有新帽子就要戴。”程遙遙扶起斗笠，從帽檐下橫他一眼。男人怎麼能明白，天也可以戴墨鏡，下雪天也可以穿短，天氣阻止不了人穿新服的決心！

到了午飯的時候，謝三手摘了程遙遙的斗笠，拆拆改改弄了幾下，重新遞給程遙遙。程遙遙往頭上一戴：“合適多啦！”

一頂斗笠罷了，程遙遙桃花眼笑得彎彎，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子，惹得謝三角也微微勾起。

程遙遙把斗笠放好，就看見謝三在吃東西。他打開一個荷葉包，拿出個黑漆漆的團子啃。

程遙遙好奇地湊過去：“你在吃什麼？”

眼神著不知人間疾苦的天真，謝三著手里的團子，頓了頓道：“蕎麥野菜團子。”

程遙遙看了眼謝三手里的團子，看不出的野菜和蕎麥面和團，一看就很。蕎麥面做窩頭就很了，又嚼不爛，謝三卻吃得面不改，吞咽時額角連著脖頸青筋若若現。

程遙遙又看謝三手里的荷葉包，竟是沒有菜，只有幾個青青的梅子。甜水村吃不起飯的人家，會用沾鹽的青梅子下飯，沒想到謝三也這麼吃！

忙拿出自己帶來的飯盒湊到謝三邊：“看，我帶了這個！”

程遙遙的飯盒里有四個雜面窩頭。三個是今早的，一個是昨晚的，還有一點咸菜。

謝三咽下里的食，漆黑眼眸看向程遙遙，像是不明白的意思。

程遙遙把一個窩頭遞給他：“別吃野菜團子了，吃這個窩頭，我特地給你帶的。”

謝三面上沒什麼表：“為什麼？”

有什麼為什麼？程遙遙想了想，道：“就當謝謝你幫我干活兒？”

謝三背著，周的氣息卻是冷了下來。程遙遙還把窩頭往他眼前遞，仰著頭，眼底是天真又殷切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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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叔公下地帶飯，就用青青的楊梅下飯，或者用鹽下飯。他每次把鹽裝在一個蛋殼里，大家還奇怪他怎麼每天都能吃上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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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嗓音沙啞，雙臂困住懷里人：“死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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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逐而來，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