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顧姍聽這話,頓時氣得一張臉都要裂開來。
怎麼遇到這麼一位,懂不懂道理,曉不曉禮節?凡事總得你一招我一下,有來有往,還要含蓄委婉,云里霧里,這樣才符合常理,才不失大家閨秀的氣度是吧?哪有你這樣直接說到人臉上的,這讓人怎麼應對?
彭氏看兒氣那樣,也是沒法,再看顧嘉,卻是天真無辜一派純真,好像是個小孩子不經意間說了聲大實話一樣,不免無奈。覺得兩個兒都沒錯,兩個兒都是好的,于是只能開始和稀泥。
“阿嘉,不許胡說,這是你姐姐,要敬重姐姐知道嗎?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彭氏象征地譴責了顧嘉幾句,又回過頭來勸顧姍:“咳,言無忌,阿姍你不要在意你妹妹說的,你妹妹最笨,不太會說話,以后娘慢慢教就是了。你素來寬容大度,子也溫,不會和你妹妹計較的吧?”
不計較?怎麼可能!心里計較死了好不好?恨不得撲上去直接抓花顧嘉的臉好讓看上去像個母夜叉!
不過顧姍不敢。
彭氏也說了,素來寬容大度,又子溫,還是個大家閨秀侯門千金。
不能丟掉自己的人設,得努力地端著這個“寬容大度子溫”姐姐的人設。
所以只能打掉牙齒往肚子里咽,用手帕沾了沾淚,低聲道:“沒事,娘,阿嘉單純,不懂事,隨說去吧。”
心里好恨好恨好好恨!
顧嘉卻是滿心舒爽,仿佛大熱天吃了冰鎮西瓜,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上輩子憋屈的是啊,有苦難言的是啊,這輩子總算是風水流轉,讓給掰回來了!
對著彭氏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娘,我知道錯了,我以后改。”
說著,還對顧姍眨眨眼睛,老老實實地道:“姐姐,對不起,我錯了,剛才眼花了,姐姐不像鬼,像人。”
不像鬼?像人?聽聽這是什麼話!
顧姍原本努力抑下的氣又起來了。
然而彭氏卻沒聽出顧嘉的話外之音,看乖巧的樣子,越發喜歡,親昵地道:“你這孩子啊,以后娘總得慢慢教你!”
旁邊的顧姍看了此此景,更是酸得咬牙,暗暗地撕扯自己袖子,都要把袖子扯破了,不過面上也只能裝著。
裝了十四年了,這個時候不能破功。
彭氏并不知道兩個兒心中竟起了這麼多曲折,當下依舊安置好了顧嘉的住,又說要給顧嘉挑選幾個邊伺候的人。
“原本依咱們的規矩,你們姐妹邊應該是一個老的嬤嬤,四個伺候的丫鬟,再有一些實仆婦丫鬟,只是如今你們姐妹住一,這秀苑怕是也容不下那麼多下人,我便想著,那些實仆婦丫鬟你們姐妹便共用了,我另外給你挑四個丫鬟并嬤嬤,阿嘉,你覺得如何?”
彭氏這麼做,倒不是說為了節儉,博野侯府正是烈火烹油時,哪里在乎這點子東西,關鍵還是想著們姐妹親近,能夠得更親一些。
這是彭氏的私心,也是彭氏上輩子最大的錯誤。
真假千金,共一院,顧嘉存,顧姍份就尷尬,顧姍在,顧嘉便會不自在。前面十幾年的錯位,真千金為鄉下無知無識,假千金盡榮華儀態萬方,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又怎麼會有姐妹深?但凡哪個稍有私心,便會斗得個你死我活。這真要斗起來,吃虧的必然是初來乍到對這侯門大院一無所知又沒半個心腹的顧嘉了。
顧嘉一臉單純地著博野侯夫人,自己的親生母親彭氏。
不知道,這到底是豬油蒙了的心讓分不清眼前的境,還是說就存著那疼顧姍的私心,竟讓自己于這樣一個境地。
回想上輩子,自己住在顧姍的秀苑里所的那些憋悶窩囊氣,真是氣不打一來。
那就是寄人籬下不能得便,連喝口茶水都要看人眼!
“怎麼,阿嘉,你不喜歡?”彭氏看顧嘉只著自己不說話,一時有些拿不準這孩子怎麼想的。
到底不是自己一手養大的,雖然孩子是個單純的,但到底年紀大了,怕是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旁邊的顧姍見狀,連忙上前,頗有些忐忑地道:“若是妹妹不喜和我同住,那也沒什麼,讓妹妹住秀苑,我隨便去別住就是了,我怎麼都行,只要妹妹高興,讓我去哪兒住都一樣的。”
彭氏聽了,欣地看了眼顧姍。
這雖然不是自己的親,長得也和自己不像,可到底是一手教養大的,到底是懂事,也知道諒大人的一番苦心。
顧嘉自然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
臨死前那一兩個月,回憶自己這輩子,多也明白自己輸在哪里的。可是再怎麼回憶,也沒有眼前真真切切看到的真實明白。
是了,就輸在了顧姍這一張。
瞧瞧,說得多好聽多委屈,可以為了顧嘉而讓出自己的住,這是多麼寬容謙讓的子啊,多麼惹人憐啊!
而顧嘉不會說話,也不知道這侯府里各種門道,相形之下,自然顯得笨拙。
笨拙了,一天兩天可以說是鄉下來的不懂事,三天五天,上面的那娘就不太待見了。更何況還有個“親近的姐姐”專門會挑了顧嘉的短“很好心”地說給彭氏聽。
顧嘉當下笑了,走過去,親熱地拉住了顧姍的胳膊,地道:“姐姐,你說哪里話呢,我聽了娘的安排,能和姐姐這麼親近,自是高興得很,只是怕姐姐嫌棄我鄉下來的毫無見識,怕叨擾了姐姐,這才不敢多說。如今見姐姐對我毫沒有任何嫌棄,那我自然愿意和姐姐同。至于那底下仆婦丫鬟,我又不懂,一切聽憑娘的安排就是。只是我剛才進這秀苑也看到了,這里面若是再添置太多丫鬟,怕是有些擁,我便想著,不必為我準備四個丫鬟了,只一個嬤嬤兩個能干的丫鬟就足夠了。”
這一番話說來,婉轉含笑,眼神中卻又著純厚善良,只聽得彭氏欣不已。
當下彭氏笑道:“你可真是一個懂事的孩子
!只是四個丫鬟,卻是要的,不然我怕你使喚不過來。”
顧嘉卻是堅持的:“娘,瞧你說的,我和姐姐一,自當時吃住一塊兒,難道有姐姐使喚的,還能沒我使喚的?哪里缺了這個,兩個就足足夠了。”
這下子可算是對了彭氏的心思。
自己養大了顧姍,如今明知道這不是自己親,卻是難以割舍了。偏生此時接回了顧嘉,手心手背都是,只盼這兩個兒能好生相,才算是心安。如今知道顧嘉是真心認顧姍當姐姐,且毫無芥的,算是大松了一口氣。
“好孩子,你真是一個懂事的,難為你這麼諒娘的心思。”
顧嘉看出了彭氏眼中的喜歡,便趁機提道:“娘,我邊伺候的人,只要一個嬤嬤兩個丫鬟,可是我卻有個小小的要求,能不能讓我自己挑選,看哪個對我的眼緣,就讓哪個在我邊伺候著?”
彭氏忙點頭:“那自然是可以的,你喜歡哪個就要哪個!”
本來彭氏也不會縱容顧嘉讓隨意挑選,可是如今顧嘉退讓一步,高興之余,又心存歉疚,自然全都答應了。
旁邊的顧姍聽到這個,卻是神一頓。
依然含笑著顧嘉,只是那笑意中帶了幾分審視。
本以為只是個沒見識沒手段的鄉下丫頭,如今看來,倒是要打起十二分神了?
不過……這鄉下丫頭對侯府下人一無所知,能挑到什麼好的?顧姍微垂下眼,邊帶著溫和的笑,卻沒說什麼。
顧嘉見彭氏同意了,當下也不客氣。
自是明白,自己要想在這侯府里混得個風生水起,順便再多撈一些本錢日后過活,那必須養下一兩個心腹。什麼樣的人可以當心腹呢,有康有平李嬤嬤這種是不行的,們小手段小心思太多,又在博野侯府有些基,哪里是自己可以隨意拉攏的。特別是有平,上輩子可以說是背主求榮了,明著是顧嘉的丫鬟,做的卻是顧姍的心腹。
環視過彭氏并顧姍前后擁簇伺候的丫鬟嬤嬤們,卻見眾人都恭敬地垂首立在那里,唯獨那有平,瞧瞧地抬起頭,眸中帶著期盼,看樣子想讓自己被挑中。
彭氏見顧嘉的目停留在有平上,便笑道:“有平一路陪著你過來燕京城,想必你都悉了,這個可以留在你邊伺候。”
有平聽彭氏這麼說,頓時覺得十拿九穩了。
想著這顧嘉看來并不是一個純傻的,自己在邊好生伺候,再暗地里使一些法子讓對自己更加信任,到時候把拿在手心里,還愁沒有好前途嗎?
當下眉眼帶笑,抿低下頭。
誰知道就在此時,卻聽得顧嘉道:“這個有平人倒是機靈,也很心善,和我說起有康和李嬤嬤的種種不是。”
啊?
有平大驚,不敢相信地看向顧嘉。
彭氏和顧姍也詫異得瞪大眼睛看著顧嘉。
而旁邊的有康和李嬤嬤更是冷汗直流,憤恨地盯著有平。這臭丫頭,為了能夠討主家歡心,都在背后咬了什麼舌子!
顧嘉滿意地看著自己造出來的震撼效果。
這個有平乃是不忠不義又貪婪好財之輩,擅長搬弄口舌是非,當然不會留在自己邊了。
可是不留有平,有平必然心生不滿,說不得會反噬自己在關鍵時候給自己使壞,那怎麼辦呢,就放出來有康和李嬤嬤對付有平吧,狗咬狗一。
為了加深這種震撼效果,讓李嬤嬤和有康徹底對有平恨之骨,又繼續說道:“有平都告訴我了,說有康素來會攀附高枝,夫人房中有什麼不費力又能落好的事,都搶著去干,那些不惹人注意又費力的,統統推給別人。還說李嬤嬤倚老賣老,慣于給自己撈錢,狗,欺上瞞下,吃酒耍賭,說這些零狗碎的事沒干。還說姐姐阿姍平時矯造作,故作溫大方,其實暗地里欺凌下屬克扣奴婢月錢,說這些人統統不是什麼好人。”
在有平嚼舌的基礎上,還把顧姍給加上了,反正有平也是沒法辯解了。
把顧姍拉下水,不愁不把有平徹底趕出去。
……
有康大驚,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李嬤嬤面蒼白雙膝抖,哆嗦著捂臉大哭。
顧姍驚得捂住兒,不敢相信地著有平。
有平聽得自己背后嚼的那些舌子竟然被挑到明面上當著夫人的面說出來,簡直是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刮子直接一頭撞死在墻上。
老天爺啊,這讓以后怎麼活啊,有康的親娘在廚房里管事,李嬤嬤的男人是外面收賬的,得罪了這兩個人,在這侯府里還有什麼混頭?!
還有姑娘那里,背后拿著姑娘的事嚼舌子,無論真假,是徹底沒活路了!
彭氏也沒想到自己這兒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底下的人平時稍微給自己撈點好,在誰家都有的,只要別犯了什麼本大錯,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可是現在,這兒竟然當著一群人的面都給挑明了說!
既然挑明了,就不可能假裝這事兒不存在。
“有平,這些話,可都是你說的了?”
彭氏拉下臉來,冷厲地問道。
“不不不……奴婢沒有說過這些,奴婢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這種……不對,不對,奴婢從未說過姑娘的不是,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說大姑娘的不是啊!”
有平抖神惶恐,拼命地為自己做徒勞的辯解。
“胡說!這些話不是你說的,難道是二姑娘自己編排出來的,初來乍到,對這侯府里人事一竅不通的,哪里知道這些!”
彭氏自然是相信兒不信有平的。
有平有口難辯,恨道:“夫人,我若是曾經說過姑娘半點壞話,我天打五雷——”
彭氏哪里想聽這些,直截了當地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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