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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潮1980》第25章 悲哀

經過康德這麼掰開了碎的了說。

寧衛民要再不明白師父這一片苦心,他就真是個沒腦子的木頭人兒了。

是的,他全懂。

他不但知道老爺子想表達的意思。

甚至結合自己前世的經歷與經驗,他還有了更深一層的領悟。

沒錯,人是不能自視太高,太自信,太要強的。

因為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了。

生意的利益其實貴在平衡。

如果不懂得辨識大勢,順應大勢。

那麼人的努力通常都不會獲得應有的回報。

而且也從來也不會有人,只單純因為自己要強,就能得到好的。

說白了,專仗著自己個兒,不自量力的跟老天在斗,就如同被小孩子用線拴上的螞蚱。

你有翅膀又怎樣呢?

飛不上天去!

所以說,知命順命則贏。

不知命自作聰明者,則輸。

不信命逆天命而為者,必會慘敗!

做投機有個好眼,好頭腦那遠遠不夠。

還得貴有自知之明,能做到小心謹慎,又能剋制慾者,才會為最後的贏家。

否則只要一朝不慎,就能輸啊。

這道理,其實就像炒票似的,會買的不如會賣的。

有的人看似很傻,專買底部橫盤不票,賣也賣在半山腰上了。

但人家懂得高拋低吸的道理,能夠堅決如此執行。

每次都是不驕不躁把利潤拿走了,一點點聚沙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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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看似明果敢,善抓熱點,敢打敢沖。

牛市的時候,始終是活躍在風口浪尖上最耀眼的明星,浮盈飛漲。

不過這種贏法風險極大,怕就怕大盤轉向。

一旦牛市結束,其下場就是高空直落,「啪嘰」一聲啊。

總而言之,就是兩句話。

一,隔夜的金子不如當天的銀子,拿到手裏的才是寶。

二,永遠要考慮把投機行為本所帶來的風險,控制在能承的範圍才行。

只是可惜,道理雖然寧衛民明白得的,要讓他說,他都能給別人當老師。

但問題是還有一句話呢——知易行難啊。

人的緒和理智永遠是相互衝突的。

甚至理智永遠要緒的擺弄或者影響。

要不「知行合一」,簡簡單單這四個字,也就不會是許多人窮極一生都難以達到的境界了。

寧衛民也是這樣,他告訴自己個兒該聽師父的話。

應時刻謹記「小心使得萬年船」的老話,別覺得沒事兒就放鬆了警惕。

但同時,為一個穿越者,偏偏又讓他總覺得自己是個非同一般超人。

有足夠的能力提前發現危險的苗頭,甚至東山再起。

說白了,他就覺著自己對那幫盲流子就不可能走眼。

要知道,那些人表面兇悍,實則荏,沒什麼危險。

而且他們不但極沒見識,困守在垃圾場也越待越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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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勇氣走進城裏看看,又怎麼可能發現他的把戲呢?

當然,最關鍵的還在於錢還真的越來越好賺了。

要知道,這幫盲流子們可都是掙錢沒花的主兒,長久下來個個都有不菲的家。

而且他們流浪異鄉,居無定所,底層,連他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又有錢,又自卑,得嘞,

這不就是購狂的潛質嗎?

這樣的人很容易形一種心理偏差,依賴於購買奢侈品自我寬,獲得自信。

那這樣消費一旦被點燃了,自熱而然就燒了滅不了的熊熊大火呀。

於是乎,盲流子們之間的盲目攀比愈演愈烈。

你有手錶,我也要有。

你買了國產的,我就要進口的。

你有一塊,我就得有兩塊。

你有百浪多,我就得要大英格兒。

好嘛,表都配齊了,就該配半導了。

誰不想聽著戲,聽著歌兒,滋滋的幹活啊?

甚至「將軍」為了拔份兒,為了鶴立群。

他還想不惜代價弄個終極大件兒,要寧衛民幫忙採辦一臺電視機呢。

就是這樣,寧衛民撈了。

四月里,他已經每天不往回帶銅了。

甚至許多盲流子已經等不及,直接就把現金給他了。

到當月下旬的時候,他干一天頂兩三天,每天差不多能掙上個二三百。

這不是隔夜的金子呀,就是當天拿到的金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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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讓人怎麼捨得就走啊?

反覆思來想去,寧衛民也不認為現在乾的營生會有什麼出事兒的可能。

他倒是很有把握再加一把勁兒,把手裏的整版猴票湊夠一千五百張。

因此他最終決定,師父的話要聽,不過要到五月底的時候再行撤退。

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點,是因為他估到時候,這幫盲流子們的家底兒就被他掏得差不多了。

那再幹下去,也沒多大鹵了。

另外天氣也熱了,一旦進夏季,-工作環境能驟然惡劣好幾倍。

這又何苦呢?

還是拿著票子回家悶得兒吧,到時候就換路子了咱。

真是沒轍啊!

明知故犯!

人哪,恐怕最悲哀的就是這點。

風險一旦伴隨著機會同時出現,貪婪往往讓人們失去防備之心,誰還會在乎風險哪?

寧衛民機自以為關算盡很聰明。

但他沒意識到,自己乾的事兒有點一廂願,就像民憑空猜測牛市的高點。

還是那句老話,風雨要是都按著天氣預測那麼來,就無所謂狂風暴雨了。

困難若是都按著人們心中所思慮的,一步一步慢慢的來,也就沒有把人急瘋了這一說了。

突然而至的打擊,說來就來,那本是毫無徵兆的。

那天風特大,那嗚嗚的風像吹哨一樣,把天都刮黃了。

寧衛民在垃圾場幹活,給他難壞了。

一陣陣的颳得臉生疼不說,眼睛還難以睜開。

嗓子眼,耳朵眼裏不是臟土,就是「楊鬍子」。

於是當天將到中午,他就撂挑子不幹了。

提前跟盲流子們換了銅,拿了錢,換了服往家走。

可饒是如此,從垃圾場到車站那一公里的路,因為得頂著風走。

他拎著麻袋格外艱難,比起平時得多耗費一倍氣力和時間。

結果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時候,從他後悄沒聲的騎來了兩輛自行車。

一輛超過他,一輛在他後,登時就把他給夾在中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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