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曉晨,秦海回到自己桌前。他沒有繼續剛才的工作,而是用手支著下,琢磨起了青鋒廠的事。
關于青鋒廠以及韋寶林的事,在過去兩天里,秦海已經聽寧默他們詳細介紹過了。從寧默他們的講述來看,韋寶林是個紙上談兵的書生,志大才疏,而且私心還很重,任人唯親,以至于把一個廠子搞得烏煙瘴氣。
青鋒農機廠的基礎非常不錯,金工、鑄造、裝配等幾個車間的設備雖然說不上是國頂尖,但也是應有盡有。像高頻應淬火爐這樣的設備,在這種縣一級的農機廠是不多見的,在青鋒廠卻能夠見著。
除了設備條件之外,青鋒廠的工人水平也不差。據寧默、王曉晨他們介紹,青鋒廠有幾位老工人的技在整個系統都是很有名的。在寧中英當廠長的10多年時間里,廠里學技的風氣很盛,所以一般的工人技都比較過,這種學技的傳統甚至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這樣好的生產基礎,如果有一個能干的當家人,再加上一些好的產品,在這樣一個狂飚突進的年代里,很容易就能夠發展起來,日后為國頂尖企業也不是什麼大話。
可惜的是,青鋒廠的領導卻是韋寶林這樣的急功近利之人,隨便拍拍腦袋就上馬一個新產品,而遇到一點挫折馬上就全盤否定,連一點補救的努力都不去做。再好的企業,這樣折騰幾回,也得元氣大傷,最后就如后世的許多中小型國企一樣,黯然退出市場了。
命運讓自己來到了這樣一家企業,憑自己的能力,要挽救這家企業并不困難,困難的是,自己這些能耐能夠有一個施展的平臺嗎?
現在看起來,項紀勇、冷玉明、蕭東平這幾個中層干部,應當是想救一救這家廠子的,而且他們也看好秦海的才華。但是,這幾個人只是中層而已,而且據寧默他們說,因為這幾個人都寧中英手下的干將,平日里就看不慣韋寶林的做派,韋寶林對他們收編未遂,便把他們當了另類。實在是因為國企干部的任免程序復雜,韋寶林找不到他們的什麼把柄,這才沒能把他們從這幾個重要的崗位上擼下去。
項紀勇他們幾個開完會就到單樓來找秦海,目的非常明顯,那就是希秦海幫著他們把旋耕刀片的質量問題盡快解決。可是,韋寶林已經打算要轉產洗機了,現在去解決旋耕刀片的問題,有什麼意義呢?
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去吧,自己還是先和寧默他們小打小鬧,掙點起家的資本,未來如果青鋒廠真的垮了,至自己還不至于肚子吧。
秦海在心里想好了主意,這才把心思拉回到眼前,開始畫起幾件軍械的設計圖來。
第二天一早,秦海準時來到了鑄造車間,見項紀勇等三位科長和車間主任苗福南都已經在辦公室等著自己了,辦公室里除了他們幾位中層干部之外,還有幾位中年工人。
“各位領導,抱歉,來晚了。”秦海不容分說先做自我檢討。
“你沒來晚,還有五分鐘才到上班時間呢。”蕭東平看了看手表,對他說道。
“既然已經來了,咱們就要說說這個高頻應堆焊的事吧。”冷玉明沒有那麼多廢話,直接就切了主題。
苗福南一指旁邊幾位中年工人,說道:“這都是咱們車間的熱理工,這是彭金、劉建平、魏家立,都是老作工了。”
“彭師傅、劉師傅、魏師傅。”秦海挨個地向那幾位工人點頭致意,對方則都以微微點頭表示回禮。不過,每個工人的心里都在嘀咕著一件事:就這麼一個頭小孩子,冷科長他們怎麼會對他如此客氣呢?
“好,咱們閑話說,我給大家講講這高頻應堆焊的技吧。”秦海沒有在意別人心里想什麼,要想讓別人信服自己,只有拿出真才實料來,否則,就算你有一大把胡子加上一卡車的文憑,又有何用?
“高頻應堆焊的目的,是在工件的表面覆蓋一層合金焊層,以提高工件的耐磨能,延長耐磨工件的使用壽命。
高頻應堆焊工藝包括三個方面,一是焊層的位置、形狀和厚度的設計,這個冷科長他們有刀片的設計資料,完全可以解決;二是堆焊合金材料的配制,這是一種合金末,要求粒度均勻、熔點低、
工藝好,同時還要便宜;第三則是堆焊工藝規范,包括電流頻率、功率、堆焊時間。
后面兩項,需要據我們的實際況來確定,包括我們現有刀片的材料能、現有設備的能力,以及合金末的來源。在這方面,我可以提出一個大致的方向,但要找出最佳的合金配方以及規范參數,必須通過實驗才能解決。”
秦海說到這里,從兜里取出幾張寫了字的紙,遞給冷玉明,說道:“冷科長,這是我昨天晚上回憶起來的一些配方資料和參數,可能需要麻煩彭師傅他們實際地實驗一下,從中找出最優的搭配。”
冷玉明接過那幾張紙,認真看了看,對項紀勇和苗福南點點頭,說道:“小秦說的是對的,這些參數只能是靠自己實驗來確定,這事得你們二位下命令才行。”
苗福南一指項紀勇,說道:“老冷別看我,老項是生產科長,生產科給我下任務單,我這個車間主任執行就是了。”
項紀勇皺了皺眉頭,對冷玉明問道:“老冷,你說的這些實驗,要做多次?你得讓工藝員算一下消耗和工時。花費了,我可以做主,花費如果多了,我就得找韋寶林批了。”
冷玉明道:“小秦列出來的配方,是高鉻鑄鐵末,咱們自己就可以配制,不過其中鉻的比重和助熔劑的比重需要實驗,這樣算下來,連材料帶工時,我估計得花上幾百塊錢吧。”
“幾百塊錢……”項紀勇為難了。
秦海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幾位領導,實驗一個新工藝,幾百塊錢真不算太多吧?我們……呃,我是說,國外有些大企業為了開發一種新的熱理工藝,都是以千萬元的規模往里砸錢的,咱們不會連幾百塊錢都舍不得花吧?”
要說整個工業領域里什麼東西最花錢,毫無疑問就是材料。有人覺得那些國際名車的外形如何如何炫目,想象著開發一款這樣的車型需要花費多投,而事實上,這些用在外觀設計上的花費與用在材料配方和工藝上的花費相比,實在就是小巫見大巫。
造一艘航母,大概需要幾十億元。而開發航母甲板用的耐高溫、耐磨、耐腐蝕的特種鋼材,投同樣以十億元作為單位的。
秦海作為一位后世的材料學專家,對于材料研究所需要的花費有著刻骨銘心的會。別看他在理論上做得如何出,有多令世人驚艷的果,但要把這些理論落實到實踐,他還差得很遠。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沒有誰能夠承擔得起這個過程所需要的巨額資金。
也許,在這一世,自己應當把掙錢當第一要務,如果自己能夠為一個億萬富翁,甚至十億、百億級別的超級富翁,那麼自己前生的那些理論設想,也就有了實現的機會了……
這一剎那,秦海突然找到了自己穿越重生的目標,那就是賺錢。
“小秦,你想什麼呢?”眾人都注意到了秦海短暫的失神。蕭東平拍拍秦海的肩膀,把他從為比爾蓋子的夢中拉回到了現實。
“哦哦,我是說,這個堆焊工藝,是涉及到咱們廠一項主要產品質量的,花幾百塊錢,不算是很大的付出吧?”秦海連忙掩飾著說道。
項紀勇心中有苦,但也沒法向這個小年輕明說。他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我來解決吧。老苗,你先讓彭師傅、劉師傅和魏師傅照小秦和老冷的安排去做實驗,消耗和工時回頭再報,我肯定不會讓你自己掏腰包去報銷就是了。”
苗福南得了項紀勇的這個承諾,也不多問,回過頭對那幾位熱理工說道:“老彭,老劉,老魏,你們就照小秦和冷科長的安排去做,這件事非常重要,涉及到咱們廠的2萬片刀片能不能起死回生。做得好了,我給你們報這個月的獎金。”
彭金笑道:“苗主任,你真是說笑話了,過去兩年的獎金都沒有發下來呢,你報這個月的獎金有什麼用?不過,如果小秦師傅的這個法子有用,能夠讓咱們廠的刀片賣出去,也是一件大好事了。到時候你能幫著到財務科去說一下,把我小孩上半年出麻疹的醫藥費報掉,我就給你磕頭了。”
“如果事能,這事包在我上。”蕭東平替苗福南拍了脯,答應了彭金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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