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月盯著那兩顆紐扣,又看了看薄驍聞的大,半天才回過神:“這雪人的眼睛,是不是有點太奢侈了?”
薄驍聞搖搖頭:“大還可以買很多件,但今天的這個雪人,等到明天太出來就會融化了。”
他頓了頓,接著溫聲開口:“我也不想留下憾。”
黎初月一時間心里說不出是什麼。
薄驍聞低頭看了眼時間,11點50分,勾道:“黎小姐,時間到了,你該回去了。”
“嗯。”黎初月點點頭,有些不舍地又回了一眼親手堆起來的雪人。
兩人在生宿舍樓門口告別,只是互道“晚安”而已,倒并沒有其他溫存的話。
就在黎初月轉進門那一瞬間,后忽然又傳來了薄驍聞的聲音。
“黎小姐,你下次什麼時候去我那里?”
“啊?”黎初月一愣,隨即打開手機日歷,看著日期認真回答:“周五的下午會去一次,之后就是過了春節再約了。”
“嗯。”薄驍聞點點頭。
黎初月頓住腳步:“你周五也會回去嗎?”
“應該會吧。”薄驍聞抬眸“那我們到時候見。”
“好。”黎初月回過,臉上不由自主地漾起笑意。
一步一步沿著臺階上樓,心如同雪后的空氣一般明朗。
目送著黎初月走進宿舍樓,薄驍聞沒有急著離開,轉又回到了兩人剛剛堆雪人的地方。
他拿出手機打開拍照模式,對著雪人“咔嚓”一聲。
在薄驍聞的印象中,十歲以后,他就再也沒有堆過雪人。
他的父親強令要求他告別所以“小孩子”的游戲,同時也收走了他的玩汽車和變形金剛。
在薄父近乎嚴苛的教育下,薄驍聞為了一個淡漠的男人。對任何人和事從不過多地傾注。
他對誰都很“禮貌有分寸”,但對誰也都很“疏離又冷淡”。
此時此刻,薄驍聞看著手機屏幕上剛拍下的雪人,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然而只是片刻,他便按下了刪除鍵。
他從不在手機存任何東西。手機也永遠都維持著出廠設定,似乎沒什麼人和事能讓他破例。
時間一轉眼就到了農歷年二十八。
這一天,黎初月和薄老太太約好,去薄家唱昆曲。這也是過年之前的最后一次到薄家表演。
臨近春節,黎初月也特意帶了一套喜慶的戲服,準備了幾出熱鬧的折子戲。
除此之外,還挑細選了幾副前些天自己寫的春聯,仔細卷好卷軸,認真系上紅繩,打算送給薄老太太添些喜氣。
黎初月提著兩個大大的塑料袋走出寢室,校園小路上的積雪已經很厚了,一路走來、深一腳淺一腳。
就在快走到教學樓的時候,一抬頭,就遠遠地又看見了溫亭書的聲影。
今日的溫亭書穿著十分低調,一件深灰長款大,邊沒有團隊的人簇擁,只跟了一個助理小馬。
想必他是來學校里找教授上課的。
黎初月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想不到溫亭書率先看到了,徑直走了過來。
黎初月索站定,微微彎、禮貌大方地問好。
溫亭書的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微笑,暖得就好像能融化冬日寒冰似的:“黎同學,放假不回家嗎?”
“嗯。”黎初月點點頭,并沒有多解釋什麼。
溫亭書也沒再多問,視線下移,無意間瞥過手里提著的大袋子。
黎初月也低下頭看向自己手里的春聯,猶豫一瞬,隨后笑著掏出了一副,雙手遞給了溫亭書。
“這是我自己寫的,提前祝你春節快樂。”
“是春聯?”
溫亭書接過卷軸,臉上浮起一陣發自心的驚喜:“我好像很久都沒有收到過這麼有儀式的禮了。”
因為職業和知名度的原因,溫亭書平時幾乎是沒有私生活的,社也僅限于邊的工作人員或者圈同行。
黎初月笑著點點頭:“是春聯,我寫得不好,傳統習俗,討個好彩頭而已。”
眼見著溫亭書煞有介事地把春聯收起來,黎初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告辭:“那不打擾您了。”
溫亭書笑笑:“也提前祝你春節快樂,有時間還希你幫我指點指點昆曲的基本功。”
“好,不過我只是普通學生,水平有限。”黎初月謙虛回道。
兩人客氣道別后,黎初月快步走到了學校門口。
今天依舊是薄家的司機開車來學校接。
一路上,黎初月的心格外舒暢。除了節日的氣氛外,還期待著可以再次見到某個人。
上一次堆完雪人分別時,他說今日他也會回來。
薄家司機把車子停在了院子里,黎初月提著手中的春聯和戲服下了車,徑直朝著別墅大門走去。
然而想不到進門的那一刻,黎初月沒有看到薄驍聞,卻見玄關有一雙士高跟長筒靴。
靴子是尖頭細跟的時髦款式,看上去起碼有10公分的高度。
黎初月再一抬頭,視線中就出現一個年輕貌的孩子,此刻正坐在沙發上。
黎初月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只見薄老太太朝招了招手:“黎小姐來了啊,快進來吧。”
“好。”
黎初月點點頭走上前,目不自覺地落在了坐在薄老太太旁邊的那個孩子上。
這孩年紀看起來也是二十出頭,一香奈兒風格的小洋裝,致的妝容配上長卷發,表是傲而不自知的清高。
薄老太太倒是非常自然地給兩人互相介紹起來。
“黎小姐,這位是我朋友家的孫朱小韻。我呀,也一直拿當我的親孫看,早晚是一家人。”
最后這半句話,薄老太太是看著朱小韻說的。
黎初月明白,表面上這是為介紹,但其實應該是故意說給這位朱小姐聽。
薄老太太說是“朋友家的孫”。那麼這位朱小姐,想必也一定是出顯赫的名媛千金。
黎初月禮貌問好,隨后薄老太太又看向朱小韻。
“小韻啊,這位是常來我們家唱昆曲的黎小姐,是首都藝學院的學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薄老太太并沒有記住黎初月的名字,自始至終都喊“黎小姐”。
很客氣,但是也很見外。
“嗯。”朱小韻看向黎初月,應了一聲,上也沒有一句多余的客套話。
黎初月彎把手提袋放在了地上,突然間想起了自己帶來的春聯。
剛要拿出來時,卻聽一旁的朱小韻笑著開口:“薄,我給您帶了新年禮。”
言畢,朱小韻從自己的手包里,掏出一個致的絨首飾盒。
朱小韻小心翼翼地打開,展示給薄老太太看:“薄,這是我在佛羅倫薩的慈善拍賣會上,偶然間發現的一只翡翠鐲子。”
黎初月也抬頭過去,只見這只鐲子通澄澈,在午后日下泛著瑩潤的澤。
即便黎初月是外行,也能看得出價值不菲。
薄老太太趕搖搖頭:“小韻你這孩子,這麼貴重的禮,我怎麼能收?”
“薄您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朱小韻直接把首飾盒放在了薄老太太手中。
頓了頓,又道:“薄,您看這鐲子的氣場,我們小年輕都不住,只有您這樣的氣質和韻味才般配,再說了,慈善拍賣也算是做善事。”
薄老太太確實喜好珠寶,而朱小韻也是完地“投其所好”了。
薄老太太蹙著眉,手指輕輕劃過鐲子,看向朱小韻勉為其難道:“你這小丫頭,讓你破費了。”
“您喜歡就好。”朱小韻甜甜一笑。
看著薄老太太對鐲子不釋手的樣子,黎初月站在一旁,握著春聯卷軸的手指,不自覺地攥了一些。
跟價值連城的翡翠相比,自己寫的春聯不拿出來也罷。
黎初月暗笑自己,之前怎麼會有想給薄老太太送春聯這麼稚的想法?
和薄老太太、和薄家,本來就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
薄老太太囑咐保姆收好鐲子,抬眼看了眼黎初月,又拍了拍朱小韻的手背:“小韻,今天就和我一起聽一會兒曲兒吧。”
朱小韻乖巧微笑:“好,我陪您。”
黎初月聞言微微頷首,優雅得地提著戲服去換。
對于而言,現場多一個觀眾,其實也并沒有什麼差別。
朱小韻著黎初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轉同薄老太太問起:“薄,驍聞他今天還回來嗎?”
“他之前是說過下午要回來的。”薄老太太笑道,“你別急,我打個電話問問。”
保姆很有眼力見的將薄老太太的手機拿了過來,還提前撥號了號碼。
提示音響了兩聲,薄驍聞宛如大提琴般的音便傳來:“,您有什麼指示?”
薄老太太不疾不徐道:“小聞,你不是說下午要過來嗎?”
薄驍聞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朱小韻湊近話筒:“驍聞哥,我是小韻,好久不見啊。”
薄驍聞一愣,只聽薄老太太拿著電話繼續道;“小韻過來了,等你很久了。”
“哦。”
薄驍聞顯然沒有預料到,他輕嘆口氣道:“,我今天臨時有事,不能回去了,你幫我向朱小姐問好。”
薄老太太的通話是免提模式,坐在一旁的朱小韻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朱小韻臉上失的神快速一閃而過,而后又立刻換上了和的笑意。
待薄老太太掛掉電話后,朱小韻握起了的手:“沒關系的薄,我也不是非要見他,我主要是來陪您的。”
薄老太太聽罷,慈眉善目地笑了起來。
就在兩人寒暄之際,黎初月已經換好戲服走了出來。玫紅襯得白勝雪,第一眼過去甚是驚艷。
朱小韻當即換上了一副審視的目。
黎初月站定后,直接開始了表演,悠揚婉轉的唱腔隨著伴奏一同響起。
然而朱小韻所有的注意力,卻全部都在的外貌上。
人看人,有時候對細節更加挑剔苛刻。
朱小韻的視線首先掃過黎初月的臉蛋兒,不得不說,這位黎小姐的五挑不出任何瑕疵,更難得的是沒有一人工雕琢的痕跡。
的脖頸雪白潔、肩膀平直,盡管材被戲服包裹,也依舊能看得出四肢纖細修長。
這副骨架,要是了一定會更。
朱小韻的眼睛微微瞇起,不由得暗暗慨,生了這樣一副好皮囊,卻是只能給人唱曲兒的命。
薄老太太聽得津津有味,但朱小韻卻沒什麼興致,只是強打著神附和著。
因為春節快到了,這幾天來薄家拜年送禮的人絡繹不絕。
黎初月只唱了一小會兒,門口已經來了兩波客人。于是識趣地提早結束了表演。
薄老太太也沒多做挽留,只是招呼保姆給黎初月安排司機。
此時,坐在沙發上的朱小韻也跟著站起來,看向薄老太太笑道:“薄,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
薄老太太微微頷首:“好,我也不留你了小韻,過年再來玩。”
黎初月和朱小韻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薄家別墅。
朱小韻今天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座駕是一輛保時捷911,很常規的白,倒沒有那麼浮夸高調。
黎初月站在院子里等待司機的時候,朱小韻走過去按下了自己的車鑰匙。
兩人錯而過的瞬間,朱小韻忽然停住了腳步。
側目快速掃過黎初月的臉,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覺。
一瞬間,朱小韻的記憶里出現了霍煊的那條朋友圈。
前不久,霍煊發了一張看昆曲的照片,地點定位在首都藝學院。
看昆曲可并不符合霍煊平時的人設,所以朱小韻對這條朋友圈印象深刻。
朱小韻還記得,霍煊發的那張照片里,有舞臺上畫著戲妝的演員,甚至還有薄驍聞的影。
而剛剛聽薄老太太提起,這位黎初月就是“首都藝學院”的學生。
這巧合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人的直覺有時候準的可怕。朱小韻回過頭看向黎初月,試探地開口。
“黎小姐,你、認識薄驍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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