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的稻谷收完了,后頭幾日又開始收旱地里的苞谷。穆繼東忙著掙工分,林玉就在家帶孩子、做飯、收拾家里的院子。
搬到山上來三四天了,林玉心暢快,一邊面一邊笑著逗睡在竹籃里的兒,“清清呀,媽給你曬了一盆水,等下午水曬熱了,給你洗個澡好不好?”
是哦,小人家出生后還沒正經洗過澡呢。行叭!
竹籃放在廚房的地上,躺在里面,仰頭只看得見屋頂,一排排茅草,想看一看娘親在忙活什麼都瞧不見。
上輩子娘親出書香門第,是有名的才。讀書紅當數一絕,灶臺上的事兒卻是不沾手的,就算家里來了貴客需要招待,去廚房里看著廚娘做菜,指點兩句,就算親自親自洗手做羹湯了。
這輩子娘會做飯,穆清嗯嗯地哼起來,等長大就有口福了。
面團好,林玉洗了手,抱起閨,“哼哼什麼,想拉了嗎?”
穆清扭頭,把臉藏在娘親懷里,我是姑娘家,娘親說話怎麼這麼俗?說更也好。
林玉憑著照顧兒的經驗,自說自話,“時間差不多了,媽給你把尿。”
一個小崽崽能有什麼恥心,算了,反正親娘倆,不提了。這個時代,現在的生活,還沒完全適應過來。還有,覺得自己,有些時候做出些小兒姿態,自己都不敢相信。
解決完三急,又吃完,穆清來勁兒了,睡在竹籃里使勁兒倒騰小手手小腳腳,里啊啊嗚嗚,林玉聽了直笑,穆清一本正經地繼續加油,在努力學說話呢。
穆繼東下工回來就聽到媳婦兒的笑聲,他也不自覺地出個笑,自從搬家到這里,媳婦兒笑容都多了。
“你們娘倆說什麼呢?”
林玉笑著站起來,“你回來啦,快去洗手,今兒中午咱們家吃蛋面片湯,面是清清給的。”
穆繼東抱起兒親了口,“好閨!”
穆清嫌棄地扭頭,臟死了!
“快把帕子給臉,一會兒又要哭了。”
“我閨才不哭咧。”上這麼說,穆繼東趕扭了張帕子給兒臉,他也看出來了,這小丫頭有些講究,干凈,但凡他不洗手了的臉,就要鬧。
穆繼東逗著閨,林玉在廚房里忙活起來,鍋里清水煮開,把的實的面團長條,又扁拇指厚一指頭寬的面塊,手起刀落,面片如雪花一般飛沸騰的鍋里,隨著熱水翻滾。
面片煮到□□分,打了兩個蛋攪散,倒進鍋里推開,再撒一點鹽和碧綠的蔥花,午飯就做好了。
面片湯上桌,穆繼東稀里呼嚕一頓猛吃,熱的汗水順著脖子流,這頓飯吃的太舒坦了。
林玉眉眼帶笑,“多吃點,不夠我分點給你,我在家沒怎麼干活也不太。”
“你自己吃,我這里夠了。”
沒分家的時候吃的差多了,現在能有這麼好的飯吃,還有什麼不夠的。
吃完飯,穆繼東去屋后,打開堵住的竹管,放水出來沖了個澡,這才躺床上抱著閨玩兒。
穆清這時候困了,沒搭理的傻爹。
林玉收拾完廚房進屋,“家里沒有油,你干的重活累人,天天這麼吃素也不行。”
“再等幾天,等地里的苞谷收完了應該能歇兩天,我和國柱他們商量好了,準備去山里轉悠一圈。”他靠著枕頭,雙手墊在后腦勺下,舒服地躺著。
“你們多注意安全,沒打到獵也無所謂。”
“你別心,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去。到時候我不在家,徐桂花帶著娃陪你住兩天。”
“好啊,我也好久沒有跟桂花好好說過話了。”不過桂花來之前,要閨把家里不該出現的東西收回去藏著。
比如,床上的這條薄薄的蠶被,床頭的錦枕,墻角那一看就是工打造的柜子,木材還是楠木的,這哪里是鄉下人家用得起的?
林玉家里沒敗落之前也有些見識,這些件,不是大富之家,一般都用不起,或者不舍得用。
穆繼東撐起,拉媳婦兒過來躺著,林玉隨他的意躺過去,太曬古銅的手臂攬住白的細腰,穆繼東滿足了,猛親了口。
弱的子著他,林玉臉紅,“你別,兒在呢。”
“睡著了。”
“萬一醒了怎麼辦,你閨你不知道,明著呢。”
穆繼東得意,“我生的閨能不明嗎?我想好了,等我閨五六歲,我就送去讀書,以后考初中,考高中,考大學,過好日子去。”
林玉笑著推了他一下,“別吹牛了,先把糧食還給你兒再說,我都給你記著賬呢。”
穆繼東氣哼哼的,“你是誰媳婦兒?不知道記一點?”
“別想我偏心你啊。”
夫妻倆笑著鬧了幾句,林玉往他懷里蹭了蹭,“睡吧,我陪你睡一會兒,下午還要上工。”
穆繼東親了親媳婦兒的臉頰,滿足地睡了。
下午三四點,被娘親剝了裳,溜溜的小穆清捂住子,左看看右看看,眼睛轉,可把林玉逗笑了。
“別看了,坡上就咱們娘倆,沒人看你。小人家一個,這就會不好意思啦?”
被娘親放進暖暖的水盆里,穆清覺好了點,哎,就算有腦子好使,這會兒也不自覺地被帶走了,手腳扭起來,真舒服呀!
起的水把娘親上都打了,穆清出個笑,林玉一手扶著兒的背,一手著乎乎的肚子,“好玩兒吧,過兩天咱們再洗。”
“嗯嗯。”
林玉角翹起,這閨哦,真是生來報恩的。
秋收慢慢進尾聲,秋種要等著把地清出來,水田里種油菜,旱地里播種冬小麥。秋收和秋種間有幾天空閑,穆繼東和穆國柱、周凱商量好,明天去深山。
徐桂花也個閑,帶著兒子小石頭和兒丫丫來找林玉玩兒,還自己帶了糧食。
林玉笑道,“你真當我家連稀飯都吃不上了嗎?”
“哈哈,我家兩個你別看小,可能吃了。我也沒帶什麼,紅苕、高粱米,還有幾把青菜,你看著做吧。”
小石頭今年四歲,丫丫小姑娘兩歲,被徐桂花這個開朗的子教的活潑可,見了林玉就嬸嬸,“嬸嬸,小妹妹呢?”
“妹妹睡覺呢。”林玉跟徐桂花說,“早上五點多醒了,吃了一頓,睡到現在都還沒醒。”
“小娃覺多,正常。肯睡覺總比喜歡哭鬧好。”
“我家清清還真不哭。”
徐桂花不信,“哪里有不哭的娃,我家兩個別看現在乖,幾個月大的時候哪天晚上能鬧一回,我就謝天謝地了。”
“你跟我住兩天就知道了。”
都不用過兩天,十幾分鐘后孩子醒了,哼哼了一聲,林玉進屋,徐桂花跟進去,只見小丫頭小臉蛋兒的,一雙小手過頭,小腳兒繃直,肚肚扭了扭,這是在懶腰呢。
“不哭?”
林玉笑了,“跟你說了孩子不哭。”
徐桂花圍觀林玉給孩子把尿,穿裳,喂水,一直都怪怪的,小丫頭還扭頭看,眼睛清澈,看人的時候卻有些幽深。
徐桂花羨慕了,“你這孩子有些不同哦。怪不得一出生天上就下紅雨呢。”
林玉笑了笑,沒有接話。
原本以為穆繼東他們要過幾天才回來,沒想到第二天下午就回來了,三個人背篼里都裝著分割好的豬,每個人至背了五六十斤。
天還沒黑,穆國柱和周凱不好下山,就在穆繼東家歇一歇。
“我們運氣好,昨天在山里轉悠了一天,到一頭落單的野豬,趕到溪邊宰了分了。”
徐桂花饞了,“只拿了豬?豬臟拿回來了嗎?”
“那肯定拿回來了,腸子洗干凈后也帶回來了,周凱要去了。”
周凱嘿嘿一笑,“我爹喜歡吃干煸腸。”
周凱和穆國柱一時半會走不了,商量后覺得,這麼多帶回去也吃不了,干脆在穆繼東家熬豬油再帶回去。穆國柱這里反正只有他們一家人,不怕味道香招來鄰居圍觀。
“你們去后山撿些柴火回來,家里的柴不夠燒。”穆繼東已經手切了,先在大鐵鍋里把切方塊的五花煸香,再放上各種調料炒一炒,最后挪到砂鍋里,倒進水,蓋上蓋子慢慢悶,晚上要吃紅燒。
大鐵鍋騰出來,他才開始切片兒炸豬油。等他忙活完了,把油渣和豬油都撈走,騰出鍋來讓他們兩家用。
穆清吃了頓,就在豬油的葷香中睡了過去。
天黑后,周凱和穆國柱兩家端著豬油和回家,穆繼東不忘提醒他們,“記得把我家的盆和銻鍋送回來。”
穆國柱白他一眼,“瞧你那小氣的樣兒,明兒早就給你送回來行了吧。”
林玉拍了他一掌,“別耍皮子了,快去給爹娘送,我等你回來吃飯。”
“我很快回來。”就著夜,穆繼東提了一塊兩斤的,端著半砂鍋紅燒給他爹娘送去。
王彩霞看到,“你哪兒來的?”
穆繼東放下砂鍋,“娘,你小聲點。”
“去山里打野豬了?”穆繼軍眼睛好,看到上面的黑。
前些年國家引進了特別能長的白豬,說是外國的品種,芒山這一片,家養的豬基本上都是白豬,黑一看就是野豬。
“嗯,和周凱他們去的,我分了不,給你們送點,趕吃。”穆繼東不廢話,送到就回去了。
砂鍋蓋子一揭開,紅燒的香味飄出來,穆紅衛穆紅旗兄弟倆饞的咽口水。
穆貴越發蒼老的臉上出個笑,“別看著了,老婆子,快去把飯端出來。”
真是好吃,常年肚子里缺油水的人,滿滿一口香糯的紅燒吃下去,那簡直要升仙了。穆繼東一連吃了兩塊才覺好點,”媳婦兒趕吃,別被我吃完了。”
林玉喜歡吃清爽的食,紅燒吃不了多,最后大都進了穆繼東的肚子。穆繼東一邊吃一邊說,“還留了,明天給你做咸燒白,那個不膩。”
“行。”
山下穆繼東他爹娘家,桌上王彩霞說起還錢的事,王春玲主接話。
“我和繼軍的意思跟爹娘一樣,年底大隊上分了錢先還給三弟,他家一直住著茅草屋也不是個事兒,最好明年咱們幫襯著修兩間泥瓦房起來,要不然下雨茅草屋可頂不住。”
分家以來,王彩霞第一次對王春玲出堪稱溫和的表,“既然全家都同意,那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