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詠在正廳裡等候了片刻,何二飛再回,見禮喜道:“崇班可當真教人敬佩,平常裡可不見葉大家壞了自己的規矩,今日偏偏聽得崇班來了,不適也要起梳妝一會,還是在那廂房雅間。這事要是傳出去,不知羨煞汴京城多才子。”
套路,都他媽是套路,我狄詠信這個?
“頭前帶路!”狄詠大手一揮。
從前正廳後苑,自又是曲徑通幽、亭臺樓閣、花鳥魚池,隻是這次不去大廳了,而是去大廳旁邊的一個小廂房。
進得廂房雅間,何二不再進,隻在門外守候。狄詠進落座,環顧四周,牆壁書畫兩邊,陶瓷燈盞幾個,畫棟雕梁,連傢俱桌椅都有緻浮雕其上,魚蟲花鳥鮮活無比。
麵前是一展屏風,屏風之上繡著人雁南飛,下麵水中鴛鴦在戲,河邊有鶴雙引項……
這纔是文人的世界,纔是這大宋朝富貴人家的景象,狄詠不想起自己家,那什麼家?鄙武夫,難怪難怪……
忽然屏風後麵有人說話:“奴家葉一袖,見過狄公子……”
聲音糯糯,似鶯似鸝,帶含怨,聽得人麻麻。
又來這套?見個麵還要弄個屏風遮著?這尼瑪套路也太多了,把一點男人猴急的心思都琢磨了,我狄詠不吃這一套。
狄詠也懶得多想,直白說道:“今日前來,有正事相談,不知這樊樓誰在做主,煩請引見一二。”
屏風之後的葉一袖似乎有點歎惋之聲,慢慢說道:“狄公子莫不先聽一曲?”
“聽曲的事之後再說,正事要,還請葉姑娘幫幫忙。”見多識廣的狄詠,什麼人明星狄詠冇見過?作片也看了無數,豈能被這種套路打敗?
“唉……也好。”葉一袖語氣有些無奈,唯有又道:“回狄公子,這樊樓的姑孃家,自是教坊司管轄的,樊樓的生意事,倒也說不出誰說了算,背後東家有許多,教坊司也是其中之一。至於要辦些尋常事,自是去找掌櫃的。倒也不知公子之事,尋哪個合適。”
“如此繁瑣?”狄詠聽懂了,教坊司是辦機構,專門給朝廷管理歌舞伎的衙門,一些什麼罪犯抄家之類的,家眷充教坊司,就是把人送到這個機構裡去,籍貫也了賤籍、奴籍。
罪犯家眷不夠的時候,教坊司也會在外麵買小孩。所以說這樊樓後麵的大支柱就是教坊司,但教坊司是衙門,尋常並不多參與經營之事,所以樊樓還有許多其他的東家參,大概也是一些汴京傳統的豪門族之類。
聽得狄詠說麻煩,葉一袖又道:“若是一般事,奴家……奴家倒也可以做主一二。”
“不知葉姑娘能做主哪些事?”狄詠有些不信。
“這樊樓裡……都是子的地方,自然有子來管子的事,奴家能做主的事倒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且看狄公子是什麼事。”葉一袖如此說道。
這回狄詠倒是信了這個解釋,人管人,葉一袖是汴京城裡最好的花魁,琴棋書畫詩書經典自然都不在話下,所以應該還得負責管理其他子,負責訓練之類的,所以地位肯定不低。
“那某就與你說一說這正事。某在下水橋那邊買了許多宅子與地,近來武道會之事熱鬨非凡,想來葉姑娘也知曉,某便是想,如此人,豈能浪費了,不若把京城之中各家樓宇都請到那裡去開個買賣,人氣必然更旺,樊樓去了,自然也多一份生意不是?兩全其之法。”
狄詠簡單說了一說,也就是商圈經濟的意思。
葉一袖在屏風沉默了片刻,答道:“此事倒也不難,不過就是派一些姑娘與小廝過去,另加掌櫃賬房。隻是……下水橋非好去……”
“葉姑娘能做主此事?”狄詠又問。
“此乃小事,自是能做主的。隻奈何狄公子尋的地方不好。”葉一袖答著。
“某知曉葉姑娘心中擔憂之事,無妨,過不得多久,上水橋定然是好去,今日與葉姑娘談到這裡,便已足夠,過段時間再來,必然把此事做。”
狄詠自然知道葉一袖擔憂什麼,還是治安問題,樊樓做的就是晚上的生意,剿滅了無憂,也就萬事大吉了。
正主找到了,正事也說完了,狄詠直接起,一拱手:“就此告辭,過段時間再來,多謝葉姑娘。”
狄詠這是要走?才說幾句話就走?哪個文人士子有狄詠這待遇的時候,不都是想方設法多留嗎?
先談談人生理想,風花雪月,再上幾首大作品鑒一二,如果各自滿意,葉姑娘就會撤去屏風,兩人四目相見,然後再談談人生理想,再談談風花雪月,再來幾曲大作品鑒……如此循環……
這一個百試百爽的好套路,在狄詠這裡還冇有開始呢……
聽得狄詠真轉邁步了,葉一袖連忙說道:“誒……狄公子。”
“嗯?何事?”
“狄公子不多坐坐嗎?也聽奴家彈唱一曲如何?”葉一袖人生之中第一次如此主。主要原因就是套路失效了。
“啊?”狄詠有些納悶,這是什麼意思?我狄詠就是不吃這一套!
狄詠又想回來了,哦,也對,求人辦事,總得要點辦事的態度,得禮尚往來,不能拍了屁就走。
低頭一看,座位旁邊的案幾之上,筆墨紙硯早已備好,狄詠拿筆,開口:“姑娘稍待。”
葉一袖在屏風之後,也看不到狄詠作,似乎有些著急,也不知道狄詠在乾啥,不自覺把頭往旁邊湊了一湊,卻也還是被大屏風擋得嚴嚴實實。
幾筆寫就,狄詠說道:“某今日著急,來去有事纏,無旁,便送姑娘一曲詞,以作答謝,告辭。”
說完話語,狄詠邁步,鏘鏘出門而去,到得門口,還與何二說道:“結賬!”
何二也是一臉納悶,進去纔多久就出來了?這……難道兩人在房間裡起了衝突?互相不待見?不至於吧?
狄詠自然是結賬走人了。
留得屏風後麵的葉一袖一臉懵,起走出屏風,左右看了看,還真就留了一首詞,這……這什麼事?
這男人……莫不是有龍之好?斷袖之癖?對人不興趣?
也對,長得這麼俊朗,也許……可能……大概……
低頭看詞,一曲《卜運算元》: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葉一袖又愣在當場,心中波瀾大起,這詞意思明顯,在誇一個人,一個人,孤獨寂寞愁,雨打風吹去,卻是“一任群芳妒”,萬花皆不如,便是了泥,也還有香如故。卻還有品高潔,無意苦爭春,便是不與那些庸俗之人為伍。
既說了這個子的傾城傾國絕世獨立,又說了這個子生平悲苦,坎坷無依。
這不就是在說我嗎?葉一袖不起了悲傷,悲傷自己看似人追捧風無限,卻不過是個賤籍風塵子,命途多舛境悲涼。
不過,葉一袖卻又有了幾分歡喜,歡喜自己在狄詠心中是那品高潔而又“一任群芳妒”的佳人……
反正,至,葉一袖是這麼理解的。
換作狄詠剛纔的心態,他隻是喜歡陸遊而已,所以背過許多陸遊的詩詞,也知道這些花魁大家就是靠著詞曲來名的,送一首陸遊好詞便是大禮,所以臨時回禮的時候,這一首詞有一個好,那就是短。
短短幾句,背出來塊,寫起來更快!省事!
已經往家去的狄詠也不知,此時葉一袖正抱著他留下的詞,回味久久,時悲時喜,甚至還時不時抬頭看向雅間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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