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了樣品擺在盒子裡,放在店顯眼位置上,既現賣,也接預訂。
沈韶確實更適合當廚子,而不是畫家,本來看見廣告畫只是好奇的,見了這樣品也心了。
一個個小點心,不過寸許,也有花朵形狀的,也有印字的,也有遊魚靈的,有的團糯,有的冰亮,有的脆蓬松,又各異,整整齊齊地擺在紙盒子裡,這如何讓人舍得吃它?
“您送什麼人?做的……福祿壽喜的一套一定要有,若是文,便再加上梅蘭竹,讀書人講究個君子氣節,好喜這些,再加上兩個應景的羅睺羅,十個湊一盒子,也算面了。”
“夫人們吃糕的話,來一套花朵的,都是甜口,也。勸您再加上幾個小魚、小的,夫人們邊有孩子啊。”
“就您和尊夫人自家過節?按口味挑吧,再加上兩個牛郎織。”沈韶笑呵呵地幫顧客們配點心盒子。這活兒阿圓幫不了,只能自己來。
最後一個要跟娘子過甜七夕節的郎君聽了沈韶的話,臉微微發紅,付了訂金,微施一禮,走了出去。
沈韶扭扭脖子,齜牙咧活面部,“賣笑”真是個力氣活。
阿圓收拾那一摞紙張作坊送來的點心盒子,“小娘子,這盒子也太貴了。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
“沒它不行。”沈韶展開一個盒子放花糕進去,這盒子結實有余,致不足,湊合使吧。
本朝這吃食包裝實在有點太簡陋,不說比盛化妝品的碧鏤象牙筒、雕花白玉盒子,盛香料的各種金銀,盛綢緞的檀木盒子,便是親戚行業——賣酒的,也比不上,人家還用個白瓷瓶青瓷罐呢。
賣吃食的,大多沒有包裝,實在不好拿的,草繩一捆,“您拿好”……沈韶用紙袋裝煎餅已經算講究,這樣的印花厚紙盒子,大約得算“過度包裝”了。至於大戶人家吃飯用的玉盤金盞——那不在討論之列。
原來做的煎餅、艾窩窩還算“中高端”,這節日花糕經過這麼一包裝,幾乎算是奢侈品了,一盒子十個的,要100文錢,非普通人能負擔的。
為了打開銷路,沈韶又買了好些竹簽子,可以在花糕上,零散地當糖賣,很可以應付饞的孩子們。
廣告牌子擺出去,花糕就開始賣,到節前一日以及正日子的頭午,迎來售賣高峰。有一個客人訂了三十個“花開富貴”禮盒,忙活這個客人的,沈韶和阿圓就用了大半個時辰。沈韶面、包餡兒、扣模子,阿圓幫著裝盒,然後把沈韶早就寫好的單子別在盒子上。兩人流水作業,倒也忙而不。
到下午,訂幾十盒用於送人的大客戶就了,多是一盒兩盒,甚至三個兩個的,也有孩拿了一把銅錢來買一個當零。
小孩子都有選擇恐懼癥,往往徘徊在案前,覺得這個老虎威武,那個花朵漂亮,又都問“甜不甜”,沈韶一邊手底下忙著,一邊笑著逗小孩子們說話。偶爾手底下剩個小劑子,沈韶便隨手一個糕,給孩子們“買一送一”。
阿圓卻不大搭理小孩,沈韶把之歸結為“大孩子對小不點的看不上”。
到了傍晚,日烏西沉,淡淡的上弦月在天邊顯出了形狀,客人終於都打發走了,沈韶松一口氣,問阿圓想吃什麼糕,兩人晚上就瓜果花糕湊合了。
阿圓吃冰皮的,要花朵的和的都來一套,再來一對牛郎織。
沈韶笑呵呵地答應了,一邊做一邊跟阿圓閑聊。
衙門裡有人送了林晏兩盒子花糕,想著家中祖母吃這些花巧東西,林晏便放到車上帶了回來。誰想到,婢子揭盒裝盤的時候,發現“牛郎”“織”兩塊最大的顛簸壞了。
“這樣漂亮,怪可惜的。”婢子輕輕取出織一半的子,看了看,笑道。
正待把剩下的擺盤子,卻聽主人道,“讓人——罷了,我自去再買兩塊補上吧。”
婢子詫異地看他,阿郎何曾乾過這樣的事?然後又反應過來,這麼花巧的糕竟是買的?阿郎如何知道從哪裡買?這會子都關坊門了呢。
看一眼那包裝盒角上小小的“沈”字章,林晏淡淡道:“應景的東西,缺了總不大好。”說著揣了錢袋走出去。
“那牛郎看織洗澡,已是不軌之徒,很該拿辦打板子的,更何況還藏了織服,以此脅迫婚姻,並且不許織還家,簡直罪大惡極,刺配都算輕的。”
阿圓讓沈韶說得一愣一愣的,似乎小娘子說得對,但大家都不是這麼說的,“可那織自家願意啊。”
沈韶語重心長地教育阿圓:“這便是一種所謂‘斯德哥爾綜合癥’的病了。斯德哥爾是個胡人地方,有個子被兇徒劫持……後來竟想嫁給那兇徒。”
“織也是這樣,被牛郎脅迫,全無回天上的希,漸漸便把自己的命托付給了牛郎,吃一口飯,喝一口水,一句關心話,便覺得那是牛郎的慈悲。其實若不是牛郎,織在天上不知多逍遙,何用他那一口水一口飯?”
阿圓徹底被沈韶說懵了,想了想,問道,“若小娘子是織,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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