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在荷香院外站了片刻,收拾心,去向岳父道別。
馮侍郎將沈茂帶進了書房,似隨口問了一句:“君和你說了什麼?”
沈茂的腦海中,閃過一張婉甜的臉孔,還有那句“我剛才和姑父說的悄悄話,姑父可別告訴祖父”。
到了邊的話,就這麼咽了回去。
“君問了我當年安葬三弟的始末。”沈茂低聲答道。
馮侍郎目一閃,低聲道:“當年之事,已經結案,不必再提。”
沈茂低聲應是。
想起冤死的三兒子,馮侍郎心中涌起一陣錐心之痛。
三個兒子里,讀書最有天賦最聰慧的,就是馮綸。十八歲就考中探花,宗耀祖,前途無限。
奈何這個逆子剛,太有主見。不愿聽從父母之命退親,非要娶崔氏過門。要不然,得了寧慧郡主垂青,做了郡馬,一輩子的富貴前程都有了。
寧慧郡主的父親福親王,是隆安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做著宗人府宗正。寧慧郡主母親早逝,由宮中曹太后一手養大,十分得寵。比起公主來,也不遑多讓。
當年,馮綸進京途中,偶遇寧慧郡主。寧慧郡主一眼相中了相貌俊秀才學出眾的馮綸。在馮綸中了探花后,福親王打發心腹來馮府,委婉地暗示了結親之意。
馮家上下大喜。
沒曾想,馮綸本不愿退親另娶。年輕氣盛的馮綸,主去見福親王,告訴福親王自己早已定親。
強扭的瓜不甜。福親王迅速為寧慧郡主另擇了親事。
馮侍郎也只得著鼻子認了。
有這麼一刺,馮綸在京城多待也無益,很快就謀了差事,外放做。在青州一待就是數年,郁郁不得志。
馮侍郎心疼兒子,崔家又肯出銀子,總算謀了兩淮巡鹽史的好差事。誰曾想,馮綸一得志,就刺了人眼,被人算計陷害,丟了命……
他沒能耐為兒子報仇,還得忍氣吞聲裝聾作啞,迅速了結命案。又將孫馮梅嫁去謝家。
如此,才算保住了位,也保住了馮家。
這一樁陳年舊事,就徹底塵封吧!不要再提了!
沈茂和大馮氏領著沈嘉沈祐走后,馮侍郎稍事梳洗,去了馮夫人的寢室。
老夫老妻,都一把年歲了,見面也沒什麼可溫存的,張口就說正事:“君那個丫頭,你要好生調教,讓學一學規矩。免得人前失禮。”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馮夫人就一肚子氣。
“這丫頭,看著弱,實則牙尖利,張口頂撞長輩。”馮夫人憤憤不平地將白日的事說了一遍:“……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讓去崔家。被崔家養了這副不知尊卑忤逆不孝的模樣!”
馮侍郎擰了眉頭,瞥了馮夫人一眼:“當初崔氏病故,你不肯派人去接君回府。三郎這才將君送去了崔家。三年前,你也沒打發人去接。現在倒怨起崔家來了。怎麼好意思張這個口!”
馮夫人:“……”
馮夫人被噎得一肚子悶火。
馮侍郎放緩聲音:“你心中厭惡崔氏,所以一直不待見君,也不愿將接回府教養,我都知道。”
“現在君既是回府了,以前的事不提也罷。”
“君姓馮,是我們馮家的姑娘。你這個做祖母的,教導規矩天經地義。誰也說不出個不字。”
“只要你肯用心,不出三五個月,就能將君調教得有模有樣。”
“君生得如此貌,又有厚嫁妝,秦王妃定能一眼相中。”
馮夫人心氣稍平,忍不住刺了馮侍郎一句:“老爺這般夸妾,妾可不敢當。”
馮侍郎又看馮夫人一眼:“宅諸事,都是你辛苦持。你若是覺得疲累忙不過來,將瑣事吩咐給周氏。”
周氏是長媳。將來,馮家的家業大半都是長子的,宅諸事也該由周氏掌管。
馮夫人一聽這話,又不樂意了:“妾還沒老,這點事還應付得來。”
掌家大權一旦出去了,誰還將放在眼底?
馮侍郎也不耐了:“我讓你管些事,多清福,是你自己不樂意。以后也別總絮叨。”
說著,站起來:“天不早了,你早些安置。我還有些事,要去書房。”
這麼晚了,去書房還能有什麼事?
是惦記人家送來的貌丫鬟,來個紅袖添香吧!
馮夫人這等年紀,懶得再吃飛醋,送馮侍郎出了房門,就回轉歇下。
……
此時,大馮氏和沈茂正在回程的馬車上。
沈府離澄清坊頗遠,虧得大齊沒有宵,不然,今晚就得在馮府住下。
大馮氏掀起車簾,看一眼馬車邊策馬飛馳的兒子沈嘉,角不由得揚了起來:“瞧瞧我們的三郎,整日活潑得很。”
沈茂心思重重,隨口道:“他也老大不小了,都十五了,得去學著當差。這子也該好好磨一磨。”
大馮氏最疼子,聞言立刻道:“你也別得他太了。今年錦大比沒選中,明年再考就是了。”
沈茂無奈地看大馮氏一眼:“慈母多敗兒,你別太慣著他了。看看阿祐,比他還小一個月,手就不用比了,也比他踏實穩重得多。”
這怎麼能一樣。
大馮氏低聲音,嘀咕一句:“四郎子古怪,不喜說話,是我讓他來,他才跟著一同來馮家。”
沈祐從三歲就養在眼前,在大馮氏眼里,這個侄兒和親兒子也相差無幾。
可惜,沈祐冷,一天說不了兩句話,著實孤僻了些。
大馮氏疼侄兒,沈茂就更不用說了,一張口只有夸的份:“說話怎麼了?這才穩重。像三郎那樣跳淘氣,沒個正行,哪天才能長大。”
大馮氏當然更疼親兒子,立刻為沈嘉說話:“我還是更喜歡三郎這樣的。”
頓了頓,又低聲笑道:“對了,君那丫頭,今日你也見了。真沒想到,出落得這般好。你說,我張口去求父親,讓君做我們的兒媳,父親會不會應?”
沈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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