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冷月如鉤。
屋中大部分漆黑一片,唯有案前一盞孤燈搖曳。
林知南跪坐案前,呆呆的看著忽明忽暗的燭火,臉上一表都沒有,但心卻翻江倒海。
不是已經死了嗎,被喪心病狂的溫舒云做供人賞玩的“人壺”,一分一毫的折磨致死……
怎麼忽然回到了七年前,才十五歲的自己上,回到了那場讓林家陷水深火熱的大火,父親亡故的半個月后。
七年的種種,都是夢嗎?
不,林知南拳頭,不會忘記林家上下的滿門慘狀,更不會忘記賢王在死前說出的一個個真相。
是林家樹大招風,那萬貫家財放在誰眼里不是一塊?
是祖父煉制出人人趨之若鶩的福壽丸,怎怪幾方勢力算計圍攻?
是大哥率領的虎豹騎驍勇善戰聲名遠播,朝中佞豈能容得?
是林知南天賦過人,妙手回春的醫值得花些心思留在邊……
什麼危難之時對林家的出手相助,對林知南的深似海,不過是他賢王換一種方式,榨取林家和林知南的所有價值。
怎麼那樣愚蠢,將他做救命恩人,為他出生死,助他登上皇位,寄希于他能為替林家報仇,到頭來才發現,他就是最大的仇人!
闔上眼睛,是父親尸骨不全的,是母親死不瞑目的面龐,是胞妹遭人糟蹋的慘狀,是大哥奔赴戰場卻送回只有冠的棺槨……
淚水,一滴一滴的下。
五臟六腑,錐心刺骨的痛。
“吱嘎——”門忽然被推開,一個修長拔的白影緩緩走進來。
“知南,傷還痛嗎?”他開口,聲音溫潤關切,“怎麼坐在這里,我抱你去床上?”
林知南抬眼看向他,咬住牙關,指甲生生掐掌心。
賢王,溫如言。
如果可以,很想上去將這人生吞活剖,可跟隨在他邊五年,又怎麼會不曉得他的厲害,本傷不了他分毫。
“王爺,男授不親。”林知南開口,聲音沙啞,不過好歹控制住了抖,“都是皮外傷而已,多謝王爺掛懷。”
既然現在和他的實力懸殊那樣大,便不能出緒,引他懷疑。
低頭示弱,是現在唯一的選擇。
溫如言一愣,眼底閃過霾,不過很快便道:“本王唐突了,只是擔心你。”
林知南不語。
“林家那場大火確非意外,本王會替你追查兇手。”溫如言又輕言細語的說,在林知南邊盤膝坐下。
“現下你二嬸主持林家,林家沒有。”
二嬸周氏?林知南心中冰涼,一貫“賢良淑德”周氏趁著大火之后父親亡故,母親病倒,祖父傷心過度失去神智,與外人串通一氣,竊取林家!
不,是不是意味著周氏已經收攏人心了?
“至于你二叔,本王會將他送回,好好安葬。”他又補充。
林知南將手收回袖中,著。
隨二叔前往南郡等地巡檢林氏藥堂,忽聞林家大火,匆匆趕回,卻在路上遭匪徒劫殺。
二叔為護已死,而被溫如言所救,這一切難道不是他溫如言自導自演的救人好戲嗎?
二叔對疼有加,卻被殺人兇手所騙,多諷刺可笑。
“有人,要害我林家。”默了片刻,林知南低弱的聲道,“王爺,請你……”
“林家是大善之家,懸壺濟世,是杏林泰山北斗,本王定會為你林家討回公道。”溫如言格外鄭重的說,“知南,這是本王對你的承諾!”
“王爺,您為我林家所做的,我林知南日后必定回報!”林知南抬頭向溫如言,同樣鄭重無比。
四目相,微弱的燈火,溫如言忽然覺得看不清眼前眸中神。
而渾的寒意,是因為家里遭逢巨變才有的吧?
“不必為本王做什麼,本王只想幫你。”他的聲音更加溫和,帶著蠱人心的暖意,“若是你傷心難過,可以與本王說,本王會陪著你。”
“多謝王爺。”林知南眼眶微紅,語氣堅定,“哪有時間讓我難過,我想立刻回去。”
溫如言抬手搭在的肩上,輕聲勸說:“現在還未找到罪魁禍首,說不定林家里也有不軌之人。你手中的一些東西只怕是人人爭奪的靶子,會為林家帶去更多的麻煩。”
林知南沒說話,全慶都乃至夏國的人都知道,祖父最疼的是,將林家命脈所在的福壽丸都給了。
“稍安勿躁,本王周全一切,你的傷勢也好一些,便送你回去,也好護著你。”
當初林知南將溫如言當做救命稻草,他說什麼,便相信聽從,晚回去了半月左右。
現在想來,不過是因為要拖延時間,讓周氏穩定局勢收攏人心,對付母親和祖父。
得回去,一刻也不想耽擱。
“王爺,我記掛母親兄妹,記掛林家上下,他們都在水生火熱之中,我又怎可在外茍且生。”林知南說。
“大不了,我便將福壽丸出去,換我林家安寧。”
溫如言皺了皺眉頭:“福壽丸事關重大,萬不可落歹人手中。”
福壽丸,對普通人可延年益壽強健,對習武之人能快速提升,輔以藥水能短時間發強大戰力。
可是這種藥用多了是在支生命,更會有可能喪失神智,為戰斗工。
當年的林知南不知道,多權貴要的便是用福壽丸圈養戰斗工。
“王爺說的是。”林知南輕聲道,“如今林家遭逢大難,是您愿意庇佑,您是可信之人,如果您能給林家一個安寧,我便將福壽丸給你。”
“還有,我愿說服母親給您林家家產九,只愿余下一令我林家食無憂。”
你想要的,不需你提出,我便承諾雙手奉上。
林知南很清楚現在林家的境,群狼環伺,要分而食之,要利用溫如言暫時護住林家,就得讓他看到好所在。
饒是溫如言將自己表現得如此深明大義不為財利,可聽到林知南痛快的說辭,也差點沒繃住。
那雙本來好看的眼眸之中,是藏不住的貪婪。
呵,七年前的賢王,到底比七年后經歷戰場、弒父殺兄的他要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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