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半夏小說 古代言情 鸣蝉 第22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鸣蝉》第22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初春的天氣乍暖還寒, 柳條如線,春風拂過, 青煙裊裊。

 長廊畫簾高卷,檐下,謝蟬跪坐在席子上,俯,把紅梅消寒圖上最后一朵梅花花瓣涂上鮮艷的紅

 “哥哥,你來涂最后一筆。”

 舉起筆,朝旁邊執卷的謝嘉瑯道。

 謝嘉瑯放下書, 接過朱筆,筆尖細細勾勒。

 九九數盡春風濃, 梅圖買回來時,紙上清寒料峭, 唯有一枝枯瘦素梅,如今梅花朵朵盛放, 婀娜明艷,紙間似有濃香飄溢。

 謝嘉瑯放下筆。

 謝蟬湊過來,仔細欣賞紅梅圖。

 謝嘉瑯渾瞬間繃。

 他正襟危坐,整個人就在他肩膀上, 綿綿、熱烘烘的一團, 帶著甜香, 發間垂下的绦穗子蹭過他的脖子,涼而

 從小患病, 謝嘉瑯已經習慣和所有人拉開距離,時時刻刻記得不去別人, 覺到小娘子上的溫熱, 下意識的反應是讓開。

 剛了一下, 謝蟬挨著他,順勢往下倒,沒長骨頭似的。

 謝蟬現在和他了,不把他當外人,膽子越來越大,在他面前越來越放松自在,沒什麼顧忌,想盤坐就盤坐,想歪著就歪著。

 謝嘉瑯長睫低垂。

 眼角余里,小娘子漆黑的腦袋靠著他的肩膀晃來晃去。

 謝嘉瑯不習慣這樣近距離的接上一陣陣發熱,又一陣陣發涼,冷熱替,很陌生,很別扭。

 很長一段時間里,他覺得自己上不干凈,誰挨得近一點,會立刻嫌惡地躲開。

 可是謝蟬毫無所覺,只是這麼自然而然地靠著他。

 哥哥上不臟,哥哥只是病了。

 就這麼親親熱熱地倚靠著他,全然的信賴和親近。

 謝嘉瑯怕摔著,只好收住作,手腳僵,一言不發地坐著。

Advertisement

 像一座千萬年巋然不的山。

 謝蟬欣賞完紅梅圖,滿意地拍拍手,要青把圖收好,跟著進屋,搬了張凳子墊腳,在謝嘉瑯的書架上找書看。

 先挑幾本,跳下凳子,一本本翻開看,興趣的放進書袋,不興趣的再踩著凳子放回原位。

 過了好一會兒,廊下謝嘉瑯緩過神,手腳沒那麼僵了,上也不覺得難了,拿起書繼續看。

 謝蟬選好書,找一張紙,認認真真寫上年月。

 某年某月某日,九妹借某書一冊,某月某日歸還。逾期一日,罰抄書一張。

 寫好了,謝蟬把借書條遞給謝嘉瑯。

 “哥哥,我借幾本書看。”

 謝嘉瑯接了借書條,嗯一聲,放在一旁匣子里,里面已經有一摞借書條,都是謝蟬寫的。

 他喜歡看書,藏書多,而且不限于四書五經儒家典籍,詩集文集,地理志,圖經,農書,佛道經文應有盡有,甚至還有話本小說,謝蟬征求他同意后,常來他這里挑書看。

 謝蟬今年不能去學堂了,周氏要和謝麗華、謝寶珠一起學紅針織。

 找謝六爺撒,沒事時跟著謝六爺去鋪子打轉。

 周氏很生氣,謝六爺不在家的時候就數落,嘮叨個沒完,躲到謝嘉瑯這里看書寫字,等謝六爺回府再回去。

 謝蟬剛翻開一冊書,葉找了過來:“九娘,娘子要你去老夫人房里說話。”

 放下書,匆匆趕到正房,還沒走近便聽見里面一陣歡聲笑語。

 五夫人的笑聲甜得能淌:“我就說二郎一定能考上縣學,沒什麼好擔心的,母親慎重,非要等名單出來。二郎要是考不上,那今年全江州都沒人考不上!”

 “恭賀二哥二嫂,二郎從小聰明,先生都夸他學問好,我們謝家就指他蟾宮折桂,宗耀祖啊!”

Advertisement

 一片此起彼伏的恭賀聲。

 今天是縣學張榜公布取中考生的日子,謝家一早派了人去縣學守著,下人看到謝嘉文的名字,急著討賞,趕回來報喜了。

 房中喜氣洋洋。

 滿屋子人,個個笑容滿面,把謝嘉文圍在當中,不住夸贊。

 五夫人笑說該準備席面為謝嘉文慶賀,好討杯喜酒吃,沾沾喜氣。

 二夫人笑道:“我看你就是想哄我做東!”

 眾人都笑。

 老夫人拉著謝嘉文的手,笑向周圍人道:“我們這樣的人家,雖然不窮,門第卻比不得那些宦人家。正是應了俗話說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二郎進學,這是闔府的喜事,就別老二和老二媳婦破費了,我老婆子做東,都來沾喜氣。”

 眾人笑著點頭,道理應如此,謝二爺和二夫人道謝不迭。

 謝蟬上前恭賀謝嘉文,退回角落,問葉:“進寶回來了沒?”

 進寶平時跟著謝六爺出門,認得一些字,謝蟬托他去縣學看榜,有消息就回來報信。

 葉搖頭。

 謝寶珠扯扯謝蟬的袖:“團團,你別打聽了,長兄一定沒考上,不然回來報信的人怎麼沒提他?你這幾天別去找長兄玩,二哥考上了,他肯定臊得不行。”

 謝蟬不語。

 等縣學公布取中考生的日子里,老夫人常派人去打聽消息,或者把謝二爺去問,問的都是謝嘉文,沒人覺得謝嘉瑯能考上。

 謝蟬對謝嘉瑯很有信心,不僅僅是因為前世記憶,還因為親眼看到謝嘉瑯每天手不釋卷,養傷期間也沒有松懈過。

 老夫人和二夫人商量酒席辦幾桌,要不要請走得近的親友來吃酒,眾人說笑一陣,定下三天后在園子里擺席,各自散了。

Advertisement

 縣學這頭,榜下人頭攢

 有識字人的高聲念出榜上考生名字,聽到自家郎君名字的,自是喜氣盈腮,沒有找到的,只能嘆口氣,失而返。

 考生績按文字通順的優、良、合格分甲乙丙等,名字一列列排列。

 進寶鉆進擁的人群,先從最右邊合格一等找謝嘉瑯的名字,沒找到,心里咯噔一跳,不抱任何希地往左邊良的一等看了看,仍然沒有,心里涼了下來。

 喜信人人聽,壞消息沒人喜歡。

 進寶憂愁地嘆一聲,肩膀上忽然被人猛地一拍,呂家下人笑著問他:“好小子,你家兩位郎君都考上縣學了,怎麼還不回去討賞?”

 “兩位?”

 進寶呆住,他找了很久,沒有謝嘉瑯的名字啊?

 呂家下人手指壁,搖搖頭,小聲訴苦:“你家兩位郎君都是甲等,我們家這位混世魔王榜上無名,我們這些傳話的,不了一頓罵!”

 進寶再看壁,從良那一列一個個看過去,最后看到最左邊的優。

 一個悉的名字躍視線:謝嘉瑯。

 進寶兩手一拍,喜得一蹦三尺高。

 大公子也考上了!

 消息送回謝府,傳話的丫鬟笑道:“你晚了一步,長財腳快,早就把喜信送回來了。”

 “不止二公子,大公子也考上了!”

 丫鬟一愣,“你沒看錯吧?別哄我玩!我可沒紅包給你。”

 進寶板起面孔,氣哼哼道:“我看了五六遍,又找人問過,都說那是大公子的名字,怎麼會有錯?!”

 闔府驚

 各房已經回屋,又被一個個回正院。

 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命下人再去看一遍榜。

 二夫人正和仆婦商量席面上的菜,丫鬟來回說謝嘉瑯也考上了,愣了半天,臉沉下來,抱怨謝二爺:“你怎麼不說大郎也考上了?”

 謝二爺納悶,今年他沒參加閱卷,不知道的錄取名額,昨天同僚私底下暗示他,道了聲恭喜,他以為恭喜的是謝嘉文,沒有想過還包括謝嘉瑯。

 下人小聲補充一句:“大公子也是甲等。”

 屋中安靜了好久。

 “怎麼會是甲等?!”

 二夫人騰地站起,滿地轉。

 “不會是卷子弄錯了吧?”

 謝二爺主持過縣學考試,皺眉說:“考卷都是按座號填的,不會出錯。”

 二夫人面愈加難看:“他居然能考甲等?”

 要說謝嘉瑯走狗屎運考進縣學,也不算出奇,可是謝嘉瑯竟然被評為甲等,誰信?

 甲等可不是隨便評出來的,歷來舉薦進州學的優異學子幾乎都是甲等出,謝二爺年輕時也是甲等,后來他了縣學學

 由不得二夫人不信,下人回來稟報,說謝嘉瑯確實是甲等,名字和謝嘉文在一列。

 眾人面面相看。

 詭異的沉默中,謝六爺哈哈大笑出聲,朝兩個兄長拱手:“大郎、二郎都考上了,咱們全家跟著長臉,弟弟恭喜大哥、二哥了。”

 眾人恭賀謝大爺和謝二爺。

 謝二爺干笑著回禮。

 謝大爺一臉震驚。

 教書老先生很夸獎謝嘉瑯,總說他雖然刻苦,可惜天分平平。考完試后,謝嘉瑯又和平時一樣照常看書寫字,沒有說過自己考得如何。謝大爺不敢多問,完全沒想過纏綿病榻的兒子竟然考上了。

 老夫人要丫鬟去請謝嘉瑯。

 謝嘉瑯進屋,眼眸漆黑,神平靜。

 眾人悄悄打量他。

 他目不斜視,朝老夫人行禮。

 老夫人招手要他走到近前,拉著他的手仔細端詳他,“好孩子,你在外面養病,還能刻苦勤學,好,好啊!”

 謝嘉瑯沉默。

 老夫人朝謝嘉文示意,“二郎,你過來。”

 謝嘉文走過去。

 老夫人一手拉著一個,神慨,“祖宗保佑,兩個小郎都爭氣,你們是兄弟,以后啊,一定要互相照應,互相扶持,咱們謝家能不能改換門庭,就看你們了。”

 謝嘉文瞥一眼長兄,低頭應是。

 他這會兒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人人都嫌棄的長兄也考了一個甲等?

 謝蟬站在人群里,看著在眾人注視中肩背直的謝嘉瑯,心里酸酸的。

 是錐子,總會破囊而出。

 老夫人要眾人回房,留下兩個孫子說話。

 謝蟬在外面等著,不一會兒看到謝嘉瑯先出來,砰的一聲,從回廊跳到他跟前,绦穗子高高揚起。

 “哥哥,恭喜!”

 退后一大步,笑著朝他拱手作揖。

 鄭重的作像模像樣,臉上卻是頑皮笑意。

 謝嘉瑯停下來,對著春花般的笑臉,角輕輕扯了一下。

 謝蟬朝他攤開手掌:“哥哥,你得給我紅包。”

 謝嘉瑯:……

 回到院中,謝嘉瑯拿出裝花錢的匣子,示意謝蟬自己隨便抓。

 謝蟬只挑了一枚花錢,要青準備紅封,散給院里伺候的人。

 知道謝嘉瑯孤僻,不大理會這些事,可能也是因為小時候總避開人群,長大的他也獨來獨往,疏于應酬。鄭氏和謝大爺未必會提醒他這些事。

 *

 謝家最后沒有辦酒。

 本來縣學給呂鵬留了一個名額,呂知州到底是讀書人出,看過兒子的考卷后,覺得兒子學只會貽笑大方,決定讓呂鵬明年再進縣學,先把他關在府里讀書,自己親自教導。

 老夫人怕呂夫人多心,沒有請客人,只灶房備幾桌宴席,自家人圍坐著吃酒,算是慶祝。

 宴席上,眾人朝鄭氏和二夫人敬酒。

 鄭氏多喝了幾杯,是被仆婦纏著回房的。

 仆婦為鄭氏換鞋,笑著道:“娘子今天總算出了口惡氣,二夫人天說二郎怎麼怎麼聰明,吹得跟文曲星下凡一樣,今天敬酒,大郎排在二郎前面,二夫人的臉都快拉到碗里了!”

 鄭氏苦笑。

 仆婦小聲問:“娘子怎麼不高興?”

 鄭氏躺在枕上,眉心,“你不知道……我一直看著大郎,我怕他發病……他會讀書,我心里更不甘心!”

 仆婦嘆口氣,不言語了。

 簾外,謝嘉瑯把手中的醒酒湯遞給一臉尷尬的丫鬟,轉出去。

 傍晚的風拂在臉上,刀刮一樣。

 今天所有人都在對他笑,母親也難得了笑臉。

 可是這更改不了什麼。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