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住在最西邊,他家隔兩間房就是村里最有錢的楊家三兄弟,能干又勤快,房子都是紅磚房,比村里其他家的條件都好。
去村長家,得穿過楊家三兄弟的三間房,快路過楊家時,于敬亭耳朵了。
穗子也聽到了。
楊家二房院里傳來一陣鼓點聲,伴隨著嗷嗷的唱曲聲,唱的是轉神調,院里正在進行的,是北方農村常見的風俗活。
俗稱,跳大神。
院子里嗚嗚渣渣上躥下跳拿著鼓唱的,就是的婆婆,王翠花。
穗子前世不僅怕混混于敬亭,也怕婆婆。
王翠花是王家圍子奇子,早年喪夫,自己拉扯倆孩子長大。
沒了丈夫,夫家人不待見,在那年歲想領倆年的孩子活下去,只有找個男人再嫁,也不知道為啥王翠花一直不改嫁。
村里沒男人的人就好比扔在路邊沒主人的巨額寶藏,誰看到都能占點便宜。
于敬亭那時才十歲還沒現在這麼厲害,只是個半大的小屁孩,王翠花肚子里懷著姣姣,總有心懷不軌的半夜敲門,王翠花把門上了好幾道栓,木不離手,就怕他們沖進來。
剛開始養條狗防著,后來換三只戰斗力強的大鵝,那些人進不來院,就站在門外吆喝。
流言蜚語傳的滿村都是,王翠花什麼都沒做,卻被人傳了個勾引男人狐貍的罵名。
男人想占便宜,的組團罵臭不要臉,換旁人早就活不下去了。
就在留言傳的最兇的時候,王翠花家里一聲巨響,接著就傳出“出馬”(注1)了。
那些原本對不懷好意的男人,看拿著鼓披頭散發的表扭曲跳大神,都打消了歪念頭,人們也不敢罵狐貍了——王翠花自稱找的出馬仙就是狐仙,誰要是不怕造報應就罵吧。
真.狐貍,誰敢罵?
王翠花在村里立住腳,靠著這種“民間稀奇古怪的習俗”養活了倆孩子。
現在于敬亭長大了,家里有了男勞力,王翠花幾乎不跳了,今兒不知道為啥來楊老二家里折騰。
婆婆的“職業”不僅特殊,格也潑辣,號稱罵遍全村無對手。
穗子五歲時,看到王翠花表演“民間習俗”,回來嚇發燒了。
穗子十歲時,看到王翠花站在人家跳著腳的罵,兇殘至極,嚇的穗子回去后又發燒了。
心理影從小留下來了。
于敬亭耳濡目染,把他娘的特點發揚大,青出于藍。
這娘倆,一個是王家圍子第一潑婦,一個是全村聞風喪膽的混混。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關,十家都有九家鎖,就有一家門沒關!”
還是這滲人的唱詞,穗子這會聽卻是不怕,眼圈一酸,心里更是酸。
前世害怕的婆婆,得到死訊后,拎著鼓跑到埋的墻前,連蹦帶跳的希能投個好胎,結果啥用沒起不說,摔一跤還骨折了......
婆婆被抬上救護車時,嚎啕大哭的對于敬亭說,要是真有仙家就好了,能保佑著穗子早登極樂,別這些苦,還哭著說自己命,早年克夫中年克兒媳婦,都是的錯。
那時穗子的靈魂就坐在墻上,才知道婆婆沒什麼出馬仙,這麼多年都是裝的。
這就是個為了活下去的人胡編造出來的謊言,靠著這個謊言養大倆孩子。
為了這沒盡過孝的跑路兒媳,要強了大半輩子的王翠花哭得傷心極了,那一刻王翠花是真希自己有點神通,能幫幫穗子,仙什麼的是假的,心卻是真的。
人心都是換來的,穗子雖然不知潑辣的婆婆為什麼會那麼喜歡自己,卻記住了替自己留下的那些眼淚。
現在回來了,要拋棄前世的偏見,用心好好跟于家人相。
于敬亭聽到自己老娘又在人家院里搞這些糊弄人的把戲,心里咯噔一下。
他媳婦膽兒小,就怕這些玩意,嫁過來一個月看到老娘就跟耗子見貓似的,這會親眼見到了還有個好?
看穗子,倆眼淚汪汪,握著小拳頭,傻了吧唧的看向遠方——這怕不是琢磨跑路的方向呢吧?
“一會趁著我娘轉的功夫咱倆快跑,別讓看到咱。”于敬亭趴在穗子耳邊小聲說。
“為啥?”
“要知道你把彩禮要回來,肯定惦記。這老太太心眼才多呢,你玩不過——我是說,咱娘心里還是喜歡你的,就是厲害慣了,你別怕......”于敬亭恨不得自己一個大。
他這話說的,呸!
媳婦本來就怕老娘,他還說老娘心眼多,這不得更怕?
穗子含著淚被他逗笑了。
“娘當然是喜歡我了,畢竟你這麼混也不孝順,哪有兒子說自己老娘心眼多的?”
穗子快速的穿過楊家,耳尖的聽到婆婆唱錯好幾段,虧得村里人好糊弄,心里又敬畏鬼神,否則就婆婆這百出的詞兒,誰也糊弄不到。
穗子換個角度看于家娘倆,再也沒有前世的畏懼了,還有點想笑。
丈夫和婆婆是被耽誤的喜劇人吧,一個罵人像說相聲,一個跳大神像演小品。
于敬亭著下暗忖,媳婦剛那是替老娘說話呢?
不怕了?這到底是哪路可的小神仙給媳婦點化了?
要不是知道老娘跳的這些都是糊弄人的假玩意,于敬亭真想讓娘給媳婦跳一段,甭管是哪路神仙點化了他媳婦開竅了,就一個希,別停!
“行了,仙兒送走了,你家以后也沒事了。”王翠花常年吸煙嗆出來的煙嗓從院里傳來。
“四嬸,我也沒聽著你唱送仙的那段啊?”楊老二虔誠又不失疑——四嬸每次跳的臺詞好像都不太一樣?
“呃......老仙家跟我,自己走了,這都不是你們該關心的事兒,錢就不用給了,給我家送幾個月羊,我兒媳婦懷孩子要喝。”
楊老二是村里唯一養羊的。
王翠花額頭的汗,向院外看去,剛好看到于敬亭和穗子鬼鬼祟祟的背影。
一前一后就好像你追我跑似的,王翠花正想氣沉丹田罵一句不著調的兒子,讓他別欺負穗子。
但下一秒,王翠花咦了一聲,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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