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磊跟趙衢當年在東陵書院同窗五載,本就私甚篤,后來又同一年考取進士,為同僚,更比其他同窗之間多了幾分親厚。
趙衢文章寫得漂亮,一手字更是清俊不凡,殿試的時候被皇上欽點為探花郎。
但是趙家只是尋常的鄉間富戶,沒有任何基背景,很快就被分到都知府這樣一個別人避之不及的空缺上去。
川蜀匪患嚴重,鄰近的烏斯藏諸部也不安分,民生更是艱難,上一任都知府更是直接死在了任上,朝中許多人都不看好趙衢。
誰知道趙衢赴任六年至今,平匪患,開設互市,宣揚教化,鼓勵農耕,幾年時間將轄下治理得煥然一新。
原本按照大齊對外的考核,三年一考,三考為滿。
但是趙衢一無后臺,二無門路,僅僅六年就被召回京城述職,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如今是政績在手,升遷有。
看著鬢邊都已經有了白發的趙衢,明明不到四十的人,看起來卻像年近五旬,哪里還有當年俊俏探花郎的模樣,沈仲磊知道他這六年過的肯定十分不易。
如今眼看通天大道已經踩在腳下,誰知趙母竟突然病倒,瞬間好事變壞事。
尤其到了永州府之后,宮立華給病人診脈開藥之后,趙老夫人的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開始譫語、幻聽幻視,抓著兒子的手,口口聲聲喊的卻是早已過世丈夫的名字。
趙衢悲痛絕,卻又無計可施,已經六神無主,開始考慮要不要給母親準備壽壽材了。
沈仲磊更是自責不已,命人在城中各張告示,廣求名醫。
告示上的獎勵是一百兩銀子,已經足夠讓人心了,更不要說還可以在知府大人面前臉。
永州府的同行,誰不知道宮立華原本只是個游方郎中,不過因為機緣巧合得了知府夫人的看重,短短幾年時間就名聲大振,名利雙收。
有這樣功的例子擺在眼前,誰不想來試試自己能不能也爬上這登天梯。
所以一上午時間,就已經來了十幾個遂自薦的人。
偏生要麼跟宮立華的診斷一致,要麼就干脆說一通,不但沒有一個靠譜的,反倒將人折騰得夠嗆。
就在沈仲磊跟趙衢二人相顧無言,一室悲惶之際,藥跑進來道:“沈大人,外面來了位年輕小娘子自薦給趙夫人看病。”
趙衢聞言心下更是傷心,怒道:“本如今已經淪落到什麼人都能隨便登門戲弄的地步了麼?”
沈仲磊吹眉瞪眼睛地斥道:“上午好幾個有經驗的大夫都鎩羽而歸,年輕小娘子能有什麼本事?就算從娘胎里就開始學醫,又能有幾分本事?你師父本事不濟,如今連徒弟也都開始腦子不清楚了麼?”
“是!是!小的這就打發了去。”藥被嚇得屁滾尿流,急忙快步出去,對戴著帷帽的沈天舒道,“這位小娘子,對不住了,您還是請回吧!”
他說罷,將剛才收的一小塊銀角子還給沈天舒后的明玉。
沈天舒聞言皺眉,知道自己這是被小瞧了。
“姑娘,咱們還是回去吧,老爺就在里頭,若是被發現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明玉忍不住小聲勸著沈天舒。
沈天舒卻不愿放棄這次絕佳的機會,輕聲道:“你放心,我有辦法讓他發現不了。”
明玉剛準備再勸一勸,就聽后面有人吆喝道:“讓一讓,都讓一讓,有病人!”
原本在華安堂門口圍觀眾人紛紛挪腳步,糟糟地留出一條路,讓后面的人進來。
雖然上說著有病人,但為首的老翁卻是一臉喜。
他后面跟著兩個四五十歲的婦人,扶著一名老嫗。
兩名婦人和老嫗卻跟老翁不同,非但全無喜,反倒都低垂著頭,似乎于見人。
眾人細看那老嫗,頓時一驚。
看須發皆白應該六七十歲模樣了,卻腹大如懷胎六月,雙手捧著肚子,被人扶著,步履蹣跚地走過來。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問:“這把年紀,竟是有孕在不?”
老翁聞言立刻面得,道:“六個月前,人在院中葡萄樹下乘涼,夢到觀音托子,兩個月后,便開始晨起泛惡吐,嗜酸嗜睡,可不正是有孕之兆,如今有孕六月有余,已有胎之。”
圍觀百姓聞言頓時炸開了鍋,年近七旬還能懷孕生子?這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事。
老翁見狀更來勁兒了,笑著揚聲道:“我嚴某人一生雖說沒有做什麼修橋鋪路的大善舉,卻也一直與人為善,樂于助人,如今老了竟得觀音送子,實乃一大喜事啊!”
“從未見過這把年紀還能生孩子的,怕不是有什麼別的病吧?”
“人家都說了是觀音送子,別說七十歲了,就算八十歲,只要觀音顯靈就行!”
人群中很快就有人因此爭執起來。
一旁也有有人好心提醒道:“老翁,華安堂今日關門謝客,你們還是改日再來吧!”
老翁聞言皺眉道:“好端端的怎麼關門了?人自從前些日子開始胎,就不時覺得竄過甚,腹痛腰酸,今日特意來華安堂看看,打算開點兒安胎藥回去呢!”
沈天舒打從剛才就在細細觀察老婦人的況,見不時面痛苦,手也會不自覺地去弄肚子,顯然是很不舒服。
此時聽了老翁的話,越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年近七旬,月事早絕,如何有孕?”沈天舒揚聲道,“此必是病,而非孕也!”
沈天舒一開口,跟在后的明玉登時被嚇了一跳,姑娘的聲音怎麼跟平時完全不一樣了?
難怪姑娘本不擔心會被老爺認出來,明玉忍不住心下激,真不知道姑娘到底還有多自己不知道的本事!
其余人也都驚訝地看向沈天舒,這不剛剛被沈大人拒之門外的小娘子麼?
怎麼,還不服氣?
老翁更是滿臉怒容,指著沈天舒道:“你小小年紀懂什麼,休得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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