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有點窒息。收留這樣的學生，的確像是“他”會做的事。

自己昏迷的十二年間，這個世界到底變了什麼樣子？

機械地換了服，機械地閱讀各種說明書，機械地將背包背上肩頭。直到再看到張亞哲的臉，阮閑才功把自己從無盡的走神中撈出來。

池磊和丁澤鵬穿著上次救他時的迷彩服，張亞哲那套更深些。三人背著輕便的背包，那只警用輔助機無聲地立在他們后，出綠的圈活像狼的眼睛。

“阮哥，你怎麼啦？臉不太好看啊。”丁澤鵬第一個發現了異常。

“沒什麼，可能有點張。”阮閑抹了把臉，拍拍小伙子的肩膀。

“沒事，張哥說了，今天我們就撿撿零件，不會有什麼危險。”丁澤鵬咧笑道，出雪白的牙齒。

池磊仍然板著一張臉，張亞哲則跟著小丁一起笑了笑，但眼睛里沒有半分笑意。阮閑將目從張亞哲臉上收回，瞟了眼后的唐亦步，最后看向關海明辦公室的方向。

電梯在上升，他們即將回歸燦爛的地表，樓外春暖花開，一切似乎充滿希。

可他只覺得冷。

作者有話要說：

初始機的報給出啦☆-∑(>ω0)b

謝大家的支持~

第14章 遇襲

浮空托在森林中安靜地穿行，的金屬底板掠過草尖。

弄清這東西的駕駛方式用不了幾分鐘，可惜如今他是資質平平的“阮立杰”，不好表現得太過。阮閑在后座沉默地坐穩，抬頭看天，兩條胳膊勾唐亦步的腰。

唐亦步練地縱著浮空托，警用型輔助機則牢牢在丁澤鵬車后。

野墳地在避難所的東北方向，這回他們正向正北前進。森林愈發濃，越來越多的被篩在茂的樹枝另一邊。漸漸濃重的影里，除了早已廢棄銹蝕的金屬塔塔座，阮閑沒發現任何人類的蹤跡。

“就是這兒。”老張下浮空托。“撿螺不是啥大活，托不用藏，及時換地方就行。”

阮閑跳下車，背包里的小玩意兒叮當作響。

他的腳踩上綿潤的草地，森林深的空氣像是浸了新鮮樹，清新怡人，充滿了莫名的平和。人類的時代已經結束，鳥卻仍舊在他們頭頂鳴，灌木里傳出細細的蟲鳴。

這不像是能撿到螺的地方，阮閑想。比起零件，這里更適合尋找蘑菇。

張亞哲掏出槍，在手里喀嚓喀嚓地擺弄了會兒。阮閑假裝調整手腕上的鉤索，用眼角余瞟著。

唐亦步背上裝有更多行李的大包，沉默地跟在他邊。池磊用偽裝網罩好托，又在卷他的煙。小丁看起來是心最好的那個——小伙子蹲下，拉開草地，作有點像捉螞蚱。

“我沒有看到報廢的機械。張哥，你確定是這里？”阮閑禮貌地表達。

張亞哲發出一串愉快的笑聲：“哈哈老池，你看，他們每次都會問這個。”

池磊從鼻子里噴了口氣，沒有接話茬的意思。張亞哲卡了一會兒，自個兒接了下去：“小丁，給小阮演示演示。”

“好嘞！”丁澤鵬拳掌。

他向阮閑出個大大笑容，出右臂，右臂上佩戴的鉤索嗖地出鉤子。借鋼索一躍上樹，丁澤鵬張開左手五指，指頭里穩穩當當夾著四個金屬球。

“阮哥，瞧著！”

四個金屬球被依次扔向不同方向，隨即是一聲靜不大的槍響。隨手把槍塞回槍袋，丁澤鵬用鉤索勾住另一棵樹，猴子一樣靈活地順繩溜下。回到地面后，他在目標草叢里了，將一只兔子大小的玩意兒提到阮閑面前。

那東西有點像小的警用型機械，也是細細的四只仿生腳。不過它的構造要簡單點，有點像嵌了金屬殼的人類心臟。蒼白的人工組織在金屬殼后搏，四只金屬腳蹬。

一只袖珍金屬鏢卡進金屬殼的隙，還在閃爍電。

“這個是有訣竅的，先扔信號屏蔽球，把它們圈住，保證警戒信號不會被傳出去。”丁澤鵬將剛剛扔下的金屬小球撿回，仔細展示給阮閑。“新手可以多用點球。我得用四個才穩，張哥回回出手只需要三個。三角區域一套一個準。”

“至于鏢槍，海明應該給你配了。阮哥你會用槍的話，上手應該不難，沖它們的殼里就好。”

“……為什麼說是‘撿螺’？”阮閑看著那只還在掙的機械。

“的確是撿螺。”丁澤鵬抹了把臉上的汗，笑得更開心了。他從兜里出個螺刀，將手中的機械殼開牡蠣似的撬開。“這類機械里有一種很常用的連接螺，一只里面能卸出十來個，海明特別用。這東西攻擊力也不強，傻乎乎的很好抓。”

殼子被剝去后，那機械四條搐了一會兒，不再彈。

“這種地方也有仿生機械？”阮閑終于將注意力從老張那邊徹底收了回來。

“可不是嘛，都是來吃草的。”丁澤鵬聳聳肩，“它們現在不興燒燃料了，直接仿了食草的消化系統。殼子可以帶回去當材料，可惜不能吃。阮哥，你知道不？這東西還能自己繁呢。”

“就是這樣。小阮，今天你抓住一只就算合格。記得抓來后到我這邊，我教你怎麼拆。”張亞哲含笑點點頭。

他從小丁手里接過那只沒了靜的小型機械，三兩下拆了個徹底。拆出的零件沾滿黃白的，被嘩啦啦扔進空盒。

阮閑從牙吸了口氣。比起這東西，腹行蠊都要更在他的心理承范圍。

但事到了這個地步，沒時間給他慢慢消化。為了表達自己加探索員隊伍的“強烈意愿”，阮閑只得先遵照指示，試圖捕捉這種被命名為“活螺”的東西。

先不提詭異現實帶來的心理障礙，真到起來，阮閑才知道田鶴對自己的評價有多準確。

他的確能將槍打得很準，可未經鍛煉的手臂撐不起重，他沒法像丁澤鵬那樣借鉤索輕松跳上樹頂，或是在林中躍。他能計算出每個小球的飛行軌跡，也知道如何圈出屏蔽范圍最有效率，但他完全沒有辦法控制手臂使出的力道。眼睛跟得上，腦子跟得上，卻氣吁吁，手臂直打哆嗦。

他在這邊空折騰一個小時，那邊丁澤鵬已經抓回來了二十幾只活螺。唐亦步悠哉悠哉地守在裝滿活螺的折疊塑料筐邊，守著一大堆包裹，負責燦爛地微笑。

池磊則悶頭理活螺，將最為細碎的零件剖出來，干凈，放進一個個小盒。

“鼻吸口呼，吸氣時不要發力。”

張亞哲將一串著的活螺丟進塑料筐，在服上抹抹雙手，走近阮閑，輕輕拍拍他被汗水的背。

“重心再向下，子前傾。你底子很好，就是得太厲害，發力容易岔氣。”

“謝謝張哥。”阮閑不聲地，有意識地控制著呼吸。

“歇歇吧，時間也差不多了。喝點水吃點東西，我們待會兒換個地方……小丁，小丁！別抓了，回來休息！”張亞哲后半句幾乎是吼出來的。丁澤鵬抓得興起，跑得越來越遠，險些在他們視野中消失。

阮閑垂著頭回到包裹邊，喝了兩口水，開始繼續閱讀從關海明那里取得的電子紙。

時間過去五分鐘，丁澤鵬才終于回歸大部隊。小伙子臉上沾了厚厚的灰塵，整個人臟了一圈。他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又將兩三只活螺扔進塑料筐。

“臉！”張亞哲擰了條溫巾遞過去。“你看人小阮多老實，書都看上了。”

“我不喜歡念書嘛。”小丁用巾胡抹抹臉，掏出水杯灌了幾大口。“阮哥，看啥呢？”

“《輔助機械門》，從關博那里要的。”阮閑抖抖手里的電子紙。

“沒什麼用，全是些空話。”池磊仔細著手，冷冰冰地道。張亞哲頗為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

“我就想先了解下，太復雜的看不懂。”阮閑沒有生氣的意思，語氣很是和。

“別聽老池瞎說，《輔助機械門》就是他本人編的，他死活不愿意署名。”張亞哲用胳膊肘頂了下冷著臉的池磊，“很適合你的況，看就行。小阮，我這有點維C片，要泡水喝不？”

“不用了張哥。”

“那有啥不懂的嗎？”

“沒什麼，我還在看初始機的部分。關博說主腦無法復原A型和S型，但他沒細講，我還是有點擔心。您對這方面了解嗎？”阮閑用手挲著電子紙上的文字，眼一眨不眨地盯住張亞哲。

“嗨呀，我還當你怕什麼呢！”

老張將水瓶里的溫水倒進杯子，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你應該清楚AI和初始機的關系吧？初始機到底是機的一種。如果把機比作飛機，搭載的AI就是里頭的飛行員。要沒有AI控，機本就是個不會的殼子，沒啥可擔心的。”

他咬了口土豆餅，指指坐在幾步外的唐亦步：“當然，沒了飛行員的飛機也能飛。但它們能做的事非常有限，比如231，它沒有出于“自我經驗”的判斷機制，沒法應對復雜狀況，只能執行被設置好的指令。”

“STR-Y型307a231為您服務。”唐亦步轉過頭，微笑回應。

“你看。”

“這些我明白。但是主腦既然把人到了這份兒上，說不定能突破阮閑的技……”

一邊沉默不語的池磊臉瞬間黑了鍋底。

“呸呸呸，這話可不能說！”見池磊額角跳出青筋，老張沖阮閑使勁擺手。“得人阮博或者阮教授！”

阮閑抿。

“總之小阮你放心，A型和S型真的被銷毀了，MUL-01絕對復現不出來。唉，幸虧被毀的是那兩臺。之前我們遇到過一個末日前的A型產，那個難纏喲。這麼說吧，如果活螺是A型產，一只就能打退我們四個。”

“S型呢？”阮閑掃了眼唐亦步，語氣很是自然地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