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楚微怔。
這鎮南侯府的六小姐當真是如同府中下人所形容的那般聰慧伶俐。
“我只是瞎,我不聾。”
衛璟忍無可忍地躲開楊安茹的捶打,朝床榻里側湊了湊,背對著屋中的人開始假寐。
按照這手法,即使是個沒病的,也能讓活活捶暈過去。
衛璟聽見楊安茹仍在揪著衛楚不放,復又回頭對說道:“你嫂嫂怕,你莫要挨得那樣近,說起話來像個悍匪似的。”
楊安茹并不理會他,徑自挎住了衛楚的手臂,親昵道:“嫂嫂,你可有什麼喜歡吃、喜歡玩兒的?盡管跟我講,在這京中,還不曾有我沒去過的地方。”
如今正值二八年華,驕縱恣意的模樣在的臉上顯得尤為憨可,讓人討厭不起來。
衛楚客氣地朝笑著說道:“那恐怕要麻煩六小姐了。”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楊安茹豪邁地拍了拍衛璟床頭的雕花圍欄,對衛楚說道,“只要嫂嫂早日給我五哥哥生個大胖小子就比什麼都強!”
衛楚:“……”這怕是在難為人了。
衛璟見不得自家世子妃被這丫頭得臉頰和耳尖緋紅連一片,出言解救衛楚道:“楊安茹,你再講話,當心我讓戲命將你院中的那些紙鳶盡數碎。”
楊安茹氣得小臉通紅:“你若是敢這樣做,我就……我就……”
“你就怎樣?”衛璟得意之余也不忘偽裝虛弱,邊咳嗽邊說道,“試問母親會幫頑皮搗蛋的你,還是弱多病的為兄呢?”
衛璟兄妹二人談笑玩鬧的期間,戲命一直在屋中侍立著。
他生警惕多疑,對危險的事極為敏,無聊間,視線下意識落在了衛楚藏于袖中的左手上。
這屋中彌漫著的輕淡氣,似乎是從世子妃的上發出來的。
衛楚出于死士營,最擅長的事同樣是知邊的異常況,在衛璟與楊安茹斗時,他心不在焉地朝自己被人注視著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是衛楚在出營后第一次見到死士營的統領。
戲命認不得衛楚,可衛楚卻識得戲命。
死士營中一眾二十出頭的副統領皆是戲命的徒弟,他們這一批的死士年紀稍輕,自然沒有資格接戲命的教導,之所以給衛楚留下了深刻記憶,也只是當時在營中遠遠看過一次戲命置犯戒死士的腥畫面。
衛楚強自鎮定,狀作毫不在意的樣子,淡淡垂下睫,朝床榻上的衛璟看去。
“你五哥我需要安靜地養病,”衛璟對楊安茹下了逐客令,“兩個人你都看到了,還在這里待著做什麼?等我留你吃晚飯嗎?”
整個鎮南侯府上下,只有衛璟敢用這樣的語氣同楊安茹講話。
“走便走嘛,那麼兇做什麼?!臭五哥,我再也不來看你了!”楊安茹氣憤道。
近距離地觀賞著這對兄妹斗的好戲,衛楚的眼底也浮上了些許笑意。
“這是我此番去燁城給你帶回來的,是好東西,強健的,省著點吃!算是給你補上的新婚禮了!”
小姑娘雖然面上生氣,但仍是將懷中的瓷瓶掏了出來,剛要遞給衛璟,卻又想起他方才對自己的態度,于是刻意朝他丟了過去,非要砸在衛璟的手上才肯滿意。
“嘶!”
衛璟吃痛地坐起來,作勢要朝著楊安茹所在的方向追上去打,哄得小丫頭咯咯直笑,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世子,我先去東廂房中收拾一下。”衛楚拎著他收拾完的小小包袱,輕聲對躺在床榻上的衛璟說道。
話雖如此,但衛楚明白,如非必要,他和衛璟今日不會輕易再見面了,甚至幾日不見也是可能的。
畢竟長公主殿下同他商量的時候曾說過,為了保證衛璟的健康,兩人務必要至相隔一天才能同房。
“既是母親的吩咐,”衛璟的手置于被子下面,他不聲地挲了一下方才到衛楚某的指尖,緩聲道,“那暫時便要委屈阿慈了。”
衛楚視線低垂著,看不出他眼中的緒,聲音卻仍是溫和:“世子要好生將養,莫要憂思郁結,恐對心健康不利。”
“要不……”
險說出口的“留下”生生卡在了衛璟的邊,變了另一句,“要不你將我這床被子拿去,很厚實,夜里不會覺得冷。”
衛楚下意識要搖頭拒絕,又想起衛璟的眼睛看不見,便輕聲回道:“不會冷,母親命人搬來了好多被褥,又,又暖和。”
衛璟不知自己應該再說些什麼,可就是不想放眼前人出了這間屋子。
不知怎的,之前在同一間屋子里的時候,他并沒有太多話想要對衛楚說,可此時面臨著要分開一晚的境況,衛璟卻無端生出了些異樣的緒。
“東廂房那邊的路要崎嶇些,你走路的時候要仔細著點,莫要摔倒在冰雪上。”衛璟絞盡腦地想要給衛楚待一些可以用得上的經驗,以此來顯示自己說的并不是廢話。
床側的戲命聽得一臉迷。
要說這府中此時唯一算得上崎嶇的事,便是世子爺的心了。
本以為世子妃會十分不耐煩地對衛璟的話敷衍了事,沒想到人家竟溫順地應了下來,還加倍關心了回來:“多謝世子提醒,世子即便在臥房中也要多加小心,這床榻的邊沿實在鋒利,切莫磕傷了手。”
戲命:“……”
兩人你來我往地說了好半天的車轱轆話,最終衛璟才在衛楚無意間攥疼了傷口的細微表中,方是算不得心甘愿地終止了這毫無意義的談話。
房門被侍從外面輕聲關好后,戲命這才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清的聲音,對衛璟說道:“世子妃的輕功甚好。”
戲命作為死士營與影衛營的統領,平日里向來是十分挑人武功的做派,想從他的口中聽到稱贊,那更是想都別想。
此番聽見他夸獎衛楚的輕功,衛璟難免有些詫異。
“喲,這是太打西邊兒出來了,”他自己都沒被戲命夸過幾句,便忍不住想要揶揄兩句,“戲命大人也會夸人了?”
“實話實說而已。”
戲命的臉上沒什麼表,倒像是真的在闡述事實。
衛璟皺了皺眉。
***
衛楚不習慣邊有人伺候,因此在這次回門過后,他索將云鴦也留在了那里,自己一個人回到了鎮南侯府。
東廂房的線不錯,衛楚在屋中搬搬挪挪了一下午,終于將新臥房布置自己理想中的樣子。
他心滿意足地躺在了床上,瞇著眼睛向窗外的漫天余暉。
若不是因為惦念衛璟,其實自己一個人睡在這里,對衛楚來說已是天大的幸運。
左手的傷口仍在宣告著自己的存在,讓人無法隨意忽略那火燒火燎的刺痛。
衛楚煩躁地坐起來,右手依次卸下兩只耳垂上的耳墜子,張咬住左手上的繃帶扣結,緩慢旋轉著直至出傷口。
他仍是十分厭惡喝藥與上藥的覺,故而原本算得上簡單的皮外傷,卻被拖得一度泛紅腫脹了起來。
想起戲命那張不茍言笑的臉,衛楚十分擔心他察覺到什麼,因此不敢再大意,匆匆掏出包袱里裝著金瘡藥的瓷瓶,洋洋灑灑地鋪在了掌心的傷口上。
難以習慣的疼痛刺激得衛楚面陡然間變得蒼白不已,削薄的輕輕發著。
用完了侍們送進來的晚膳,衛楚關好了門窗,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終于能夠放松地掉繁復的外衫,只穿里在屋中行走了。
衛楚坐在梳妝鏡前,卸完了首飾和發飾后,繼而抬手按在頸上,慢吞吞地左右游移,似是在尋找著什麼。
突然,他頓住挪的指尖,在白皙的頸側輕輕一摳,摳下了一小片與他相同的皮質件。
死士營中特制的人|皮|面|,衛楚在里面待了十幾年,自然早就掌握了這種方法。
他將制作好的面|裁一片片等份,用它的張力無合地住自己結本的凸起,以此來掩蓋他原本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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