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風吹楊柳,參差錯落的大丹皇城,在春日下熠熠生輝。
早朝結束,著各袍的朝臣,從正元殿魚貫而出。
禮部侍郎左寒稠,孤零零站在殿外的白石臺階下,垂首而立,茫然看著圍著紫袍飛來飛去的一只彩蝶。
同僚時而經過,都會上一眼,眼神中有損友的調笑,也有好友的同,但更多的吏,是和左寒稠一樣茫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站在這里,或者說為什麼被公主殿下罰站。
今天清晨時分,左寒稠如往日一樣,天不亮就宮上朝。
因為對自己侄兒很有信心,左寒稠路上甚至哼著小曲,開始琢磨給未來的侄媳婦準備什麼禮。
到了皇城,左寒稠和百一起了正元殿,卻意外發現龍離公主并未第一時間出現在殿中。
龍離公主垂簾聽政近四年,執政能力不好評價,但絕對稱得上勤。往日上朝,都是第一個到正元殿,等著群臣和小皇帝過來。
但今天卻一反常態,往日最后來的小皇帝,都已經規規矩矩坐在了龍椅上,旁邊的珠簾后卻依舊空空如也。
滿朝文武和小皇帝當時都尷尬了。
開始上朝吧,怕龍離公主覺得朝臣不敬,沒人敢挑頭。
繼續等吧,皇帝都在龍椅上坐著了,再等豈不是了禮法?
好在龍離公主沒忘記今天有早朝會,雖然遲了片刻,最終還是到了場。
左寒稠當時還松了口氣,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龍離公主了正元殿,沒等太監開口喊上朝,就語氣嚴厲的來了句:
“子不教,父之過。左寒稠,你給本宮出去站著。”
然后,侍郎左寒稠,就站在了殿外,一直到現在。
左寒稠為多年,事圓,在朝中算是好好先生的角,職不低,背景干凈,也沒什麼盤錯節的派系,算起來是比較親公主的朝臣。
龍離公主忽然來這麼一出,滿朝文武都在揣龍離公主此舉背后的深意。
當然,誰都沒揣出來個所以然。
左寒稠起初也在琢磨,公主殿下是不是另有用意,用他來敲山震虎什麼的。
可最后發現,真的只是讓他站了一早上,其他一切照舊,散朝后似乎還把他給忘了。
既然不是另有深意,那就是公主真在罰他。
只是罰站,說明事兒不大。
‘子不教、父之過’,說明事兒出在兒子上。
左寒稠好幾個兒子,次子左云亭最沒出息,整日花天酒地附庸風雅,經常鬧笑話。
左寒稠思索一圈兒,覺得只能是次子又做了什麼蠢事,傳到了公主耳朵里。
念及此,左寒稠臉微沉,覺得回家得把兒子好好收拾一頓。
凌泉剛到京城,明天就要參選駙馬,這種要關頭,豈能惹事,敗壞了凌泉的完印象怎麼辦?
白石道上,群臣逐漸散去。
左寒稠孤零零站在殿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表越來越尷尬。
好在最后,一名腰懸金魚袋的老者,從殿走了過來,邊還跟著幾個吏,遙遙和煦開口:
“寒稠,回去吧,公主方才商議政事太過神,當是忘了你這茬。”
左寒稠回頭看去,來的是當朝宰相李景嗣。
李景嗣拜相位,是百之首,又歷經三任帝王,資歷人脈皆雄厚,某些時候甚至能公主一頭,在大丹朝算是威最高的朝臣了。
見李景嗣發了話,左寒稠連忙抬手一禮:
“謝過李相,今日當是我那犬子又做了蠢事,讓李相見笑了,下告辭。”
李景嗣年近古稀,須發花白但氣極好,抬手示意后,便目送左寒稠先行離去。
待左寒稠走遠后,宰相李景嗣的旁的一名吏,才輕聲調侃:
“明日長公主選駙馬,聽說左寒稠也把一個侄子,從千里之外的青合郡了過來。哼,想和皇室攀親戚,也不看看自己份。”
李景嗣走在前方,方才的笑容轉為了平淡:
“左寒稠為人圓,公主選駙馬,無論選不選得上,他都得表個忠心。烈王和宗氏上書催婚,長公主雖然答應了選駙馬,但以我所見,長公主不會太早放權。駙馬是公主的邊人,位置很重要,人選可安排好了?”
“李相放心,這次京的年輕才俊,有近二十人可為李相所用,無論品貌才學,皆為其中佼佼者。駙馬之選,必出其中。”
李景嗣緩緩點頭,還未言語,另一名出自南方四郡的吏,倒是蹙眉道:
“昨日下那外甥京,下問其南方四郡京的人中,可有出類拔萃者。我那外甥,說南方四郡過來三十余人,出、才學難評高下。但論外貌,青合郡左家的左凌泉,無人能出其右,評價其‘目劍眉、明眸皓齒,文能提筆、武可揮鋒’,關鍵人品還不錯。這個左凌泉,好像就是左寒稠的侄子。”
李景嗣聞言眉頭一皺,不過馬上就恢復了正常,搖頭道:
“青合郡左家半農半商,世代扎南方,京城基淺薄,出類拔萃者就一個三品侍郎。長公主代天子執政,本就阻力重重,挑選駙馬是拉攏一方勢力的機會,不會以貌取人隨便選。再者,你們手底下,又不是沒有才貌雙絕的人,半國之地的年輕俊才,難不還比不過一個小小的青合郡?”
周邊吏想想也是,當下也不再多言,跟著李景嗣離開了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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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東側,龍離公主寢居的福延宮。
百余宮噤若寒蟬,待在各自的位置上,偌大宮殿沒有毫聲響。
宮冷竹,茫然站在寢殿的雕花木門外,想側耳傾聽里面的靜,卻什麼都聽不到,心里不由更加疑。
昨晚公主讓先行回福延宮,冷竹聽從吩咐回來后,一直在殿等待公主折返就寢。
沒想到的是,公主回來的時候渾,頭發也七八糟,就好像被人不知憐惜地糟蹋過一樣。
臉更是嚇人,冷竹陪著公主長大,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瞧見公主,出那般可怕的表。
冷竹以為出了岔子,本想詢問,公主卻一言不發,把門一關就開始砸東西,還說些個什麼“無恥、混賬……”之類的言語。
這麼大火氣,冷竹也不敢往槍口上撞,在偏殿湊合了一夜,早上還不敢吵醒公主,直到快上朝了,才壯著膽子敲了敲門。
公主醒來后,有的沒第一時間洗漱趕去正元殿,而是站在書桌后,拿著筆醞釀許久,然后眼神兇狠的寫了封信,送去了棲凰谷。
站著寫信,看起來古怪,冷竹多問了句為什麼不坐著寫,結果就被罰站到了現在。
散朝后,公主還得去書房幫小皇帝批閱奏折,不能一直待在屋里。
冷竹等了許久后,還是壯著膽子,開口道:
“公主殿下,該去書房了。”
寢殿,龍離公主姜怡,著朝服,站在書架旁,翻著幾年未曾看過的功法籍,眼中火若若現,臉時青時紅。
姜怡是修行中人,被戒尺打屁,自是不會傷。
但修行中人也是人,被打也會疼。
昨天夜里,被那無恥之徒摁在懷里了二十來下,回宮后依舊是火辣辣的,不用想都知道打紅了。
姜怡千金之軀,長這麼大都沒挨過打,而且堂堂垂簾聽政的長公主被男人打屁,心里上的屈辱不予言表,趴在臥榻上怨氣難消,凌晨才勉強睡著。
早上起來,痛雖然恢復如初,如同剝殼的蛋般白膩。
但那終難忘的記憶沒法抹去,姜怡到現在都不想坐下,怕又覺不舒服,回想起那屈辱難堪的場面。
聽見冷竹的呼喚,姜怡放下武學籍,轉出了宮門,前往書房。
一路上,穿著華的姜怡臉冰冷,殺氣幾乎寫在臉上,嚇得冷竹和眾宮保持了將近十步的距離,才敢在后面悄悄跟著。
走了一截后,姜怡忽然停下了腳步。
冷竹連忙停步,小心翼翼詢問:
“公主,怎麼了?”
姜怡深呼吸,下心里的憤和火氣,才開口道:
“明天在起云臺選駙馬,你過去給本宮安排些事兒,有個人要好好‘照顧’一下……”
姜怡抬手讓其他宮退開,然后湊在冷竹耳邊,咬牙切齒,說起了安排。
冷竹側耳聆聽,表有點疑,張了張,看起來是想詢問緣由,不過瞧見公主的表,還是識趣地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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