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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客棧》第十三章 兩行清淚

客棧分爲上下兩層,一樓大堂吃飯,二樓客房住宿。

李玄都來時,青鸞衛已經將整個二樓包下,所以他未曾踏上二樓一步。

他所要救的周聽一家人便被青鸞衛安置在二樓的天字號丙字客房中。就在李玄都與玉清寧在雨中激鬥之時,有一人自雨中而來,卻沒有走前門,而是從後門悄無聲息地進了大堂,然後又順著樓梯登上二層樓,最終停步於丙字號客房的門前。

來人稍稍猶豫了片刻,推門而,此時一家人已經知道了外面大打出手的事,婦人抱著在牀上,一名青衫中年男子擋在前面,將們娘倆護在後。

當抱著兒的婦人看到來人之後,頓時心如死灰。

來人站定,雙腳呈外八字微微分開,揹負雙手,上的青服格外刺目。

大魏朝廷定製,三品以上員著紅服,六品以上員著紫服,七品及七品以下,著藍服,所謂“雪中退朝者,朱紫盡公侯”,便是來源於此。

唯有一種人會穿青服。

那就是青鸞衛。

青鸞衛從左右都督到力士、校尉、小旗,皆著青服,不同之唯有服上所繡圖案花紋。從一品左都督蒙皇帝恩賞,繡蟒,又稱蟒袍;正二品右都督降一等,繡飛魚,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飛魚服;從二品都督同知和正三品都督僉事再降一等,繡鬥牛,稱鬥牛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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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之人就是著鬥牛服,腰挎文鸞刀。

這說明來人是一名三品以上的青鸞衛高,而且與那位年輕的指揮使不同,來人看上去大概有不之齡,飽經風霜,氣態肅殺,顯然不是那種生在鐘鳴鼎食之家的公子哥可以相比。

來人用若有實質的視線掃過周聽一家三口,最終視線落在周聽上,緩緩開口道:“我錢行,青鸞衛都督僉事,從帝京來的。”

周聽兀自護在母二人的前,沒有開口說話。

錢行的不速之客不以爲意,繼續說道:“趙斂那些人,難大事,被人連鍋端掉,也在意料之中,我這次前來,是另有旨意。”

說到這兒,他的角微微翹起,說道:“說起這件事,我倒是好生佩服周大人的勇氣,竟然敢上書說今年西北戰事、遼東大旱,以及江南水災,都是因爲朝廷人事不修之故,還說什麼牝司晨,國將不寧,這可是當年張肅卿都未敢說出口的話語,也難怪會讓太后娘娘震怒得將手中暖玉摔了個碎。”

周聽昂首不語。

錢行清了清嗓子,“奉旨,最後問你一次,何謂國將不寧?”

一直高高昂著頭顱的周聽終於開口道:“我已經在奏疏中說得很明白,本朝從未有太后垂簾聽政的先例,反倒是有後宮不得干政的鐵律,如今太后娘娘訓政,已經是違反祖宗律法。再加上宮開支無度,爲太后辦壽典,重修西苑,以及各個衙門上下貪墨,早已是國庫空虛,民不聊生,故而西北的戰事、遼東的大旱、江南的水災,都是上天的示警,不可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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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迷不悟!”錢行略帶失地發出一聲嘆息,聲雖不大,卻著讓人骨悚然的恐怖意味。

不見他如何作,周聽猛地向前撲倒,趴在了客房的地面上,整個人呈現一個大字形,彈不得。

見此景,婦人梨花帶雨,死死捂住自己的,不敢哭出聲來,懷中的不明就裡,只是跟著孃親一起哭泣。

錢行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立刻手,踱到周聽邊,慢慢地蹲了下去,在他耳邊輕輕說道:“你後就是你的妻子兒,們可都在看著你呢,等著你平安無事地帶們回家,你就算不爲你自己想,爲們想,你就不能換一個說法?”

周聽的頭著地面,緩緩閉上雙眼,只有兩行清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錢行失了,倏地站起來:“我再問你一句,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只要你說出你背後的指使之人,太后娘娘可以既往不咎,就算是加進爵,也不是不能。”

周聽仍然閉著眼,語氣決然:“自太祖高皇帝立朝,我大魏已有兩百年,巍巍大魏,何其壯哉!我是大魏朝的員,上這道疏是爲了正君道,明臣職。上此疏,進此言,是爲臣子之職。臣職所在,不用什麼人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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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行退後了一步,不再看他,又是嘆息一聲道:“被人當作槍使,卻猶不自知,執迷不悟啊。”

他猛地加重了語氣,“你知不知道,你上的這道疏已經牽涉到了我大魏朝的本!”

周聽閉目不言。

錢行又是低聲音道:“如今外廷,就有好些人了你的連累,你的那些舊友同僚,還有同年鄉誼,都已經被抓起來了,今日你要繼續執迷不悟,那些人一個個都得死,這些你知不知道?不管自己妻子兒的死活,總不能也不管別人的死活吧?你難道就不想救救他們?”

周聽十指抓地,幾乎要掀翻自己的指甲,臉上更是出悲痛絕的神,低低嗚咽。

只是他仍不鬆口。

錢行的語氣轉冷道:“你以上疏爲名,包藏禍心,寫這等大逆之言,上至陛下和太后娘娘,下到閣和六部九卿,無不義憤填膺,既然你咬定沒有人在背後指使你,那便是你自己喪心病狂,以邀直名!”

周聽緩緩睜開雙眼,臉上淚痕未乾,喃喃道:“我周聽不是一甲進士及第,不是二甲進士出,不過是一個三甲的同進士出,無意也無登閣拜相,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大魏朝這些年來年年國庫虧空,太后臨朝訓政之後,又大興土木,各級員面爲順諛,趁機搜刮,致使民不聊生,我之所以要上這道奏疏,一是爲了我大魏的江山社稷,二是爲了我大魏的天下蒼生!”

錢行居高臨下,面無表道:“妖言衆,誹謗朝廷,依照大魏律法,誅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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