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的手無意間到肩上的繃帶時，停住了。

“今晚不行，我忘了你的傷……”

他試圖離開，但沈蕁地摟著他的背，“不礙事。”

他低低息著，吻過的眉角，臉頰著。

迷茫間，像是看到那年上京春暖花開，年烏發青衫，花蔭間揚鞭縱馬，閑閑踩碎一地斑駁影，又似見到萬里層云下，原野硝霧之中，一騎玄甲紅披踏馬乘風，銀槍一桿殺開路，越過蒼莽烽煙瀟瀟而來。

萬水千山，春樹暮云，縱然已過了那般最青蔥最耀眼的錦繡年華，終還是有了這一刻。

沈蕁眼角微，仰頭去尋他的，他立即狠狠地了上來。

屋的燈閃了一閃，燭火燃到盡頭幽然熄滅，一帳春落黑暗之中，只聽見他沉重紊的呼吸，灼熱地燙在自己耳邊。

雨下了一整晚。屋檐下雨珠如簾，雨韻悠長。

寅時方過，謝瑾起穿。

沈蕁懨懨地在被窩里，即使這場□□謝瑾非常克制，但上的傷還好，肩傷還是不可避免地了波及，事后謝瑾重新給換了藥包扎，心下也很后悔。

實在不該如此失控。

一番折騰后，兩人相擁著睡去，只是仿佛剛一閉眼，就到了該起的時候。

沈蕁擁著被子看他，“可以不上朝麼？”

謝瑾道：“你歇著吧，左右今兒是第五日，你不去也沒人說什麼，就算去了也只是陪站，又沒什麼要事。”

“那你要去麼？”

謝瑾已經穿戴停當，過來俯把的胳膊塞回被子里，“我跟爹說好會去的。”

沈蕁翻了個，“真想盡快去北境。”

謝瑾沉默片刻，笑問：“你的事，不想查了？”

“不是不想查，只是現在不能查。”沈蕁很坦白地說。

“那麼這段時間，你可以一些傷了？”謝瑾打趣。

屋里亮著燈，正往腰上系著玉帶的謝將軍又恢復了清月華的冷峻模樣，周正的架子把紫服襯得妥妥帖帖，大概是因剛經歷過一場□□，眉目間還殘存著一些春意，凜的氣息散了不，此刻看去，只如瀟然玉樹一般風姿清朗。

沈蕁散著一頭青，看他拿著帽出去了，著帳頂的流蘇出神半晌，翻過又睡了。

謝瑾走到廊下，看了看昨夜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那把桐油紙傘，笑著搖了搖頭，拿起來撐開，走進零落飄飛的雨中。

這日的早朝依舊是沈太后垂簾，也沒什麼要事，一個多時辰后便散了。

沈太后下了朝，徑直殺去了宣昭帝的寢殿。

殿外侍候的宮人遠遠看見，正想要發聲，見一個凌厲的眼過來，只得噤聲跪拜。

沈太后自己推開殿門，威風凜凜地走了進去。

宣昭帝蕭直今年二十有八，卸了冠帶還是一副斯文秀氣的年人模樣，此刻穿了一明黃寢，正把瑜昭儀抱在膝頭上，手里端了一盞茶往檀口櫻中灌，瑜昭儀吞咽不及，茶水順著修長的頸脖流下，串兒進抹，蕭直調笑道：“高峰深壑澗水流，直下桃源銷魂。”

瑜昭儀便是半年前西涼送來和親郡主藍箏，蕭直喜明艷，知識趣，宮當日便召了侍寢，次日封了貴人，兩月前又升了昭儀，賜封號“瑜”。

瑜昭儀嗔怪地睨了他一眼，“皇上是欺負臣妾從邊塞來的麼？您說的什麼臣妾聽不懂。”

“真個兒聽不懂？”蕭直笑道，在耳邊吹了口氣，“朕解釋給你聽……”

沈太后繞過屏風，一眼瞧見這形，頓時氣得渾發抖，直接上前扯開瑜昭儀，一個耳扇到蕭直臉上，恨聲道：“白日宣，早朝也不去上，你這皇帝倒是做得稱職啊，你就不怕做了亡國之君？”

蕭直了自己的臉，笑道：“有母后在怎麼會呢？朕不去上朝，不是正遂了母后的心意麼？也免得您過后還讓人一字不地復述給您聽，多累啊！”

沈太后怒極反笑，“怎麼，皇帝自己不勤于政務，反倒怪哀家管得太多？”

蕭直嬉皮笑臉道：“不敢，不敢，母后一直為朕掌舵護航，朕激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您？”

沈太后氣得釵搖鬢晃，一口惡氣出在跪在一邊的瑜昭儀上，走過去將手中錦帕往臉上一摔，“大清早的，就來魅皇帝，你不知道自己的份麼？皇帝的寢殿怎能留到現在？還不快滾！”

瑜昭儀趕磕了個頭，低著頭退出殿外。

蕭直桀地瞧著的背影，上漠然說道：“那鄂云，沒什麼證據就把人放了吧，大不了遣回西涼，派人盯著便是了。”

沈太后冷笑道：“哀家用得著你來教？別打量你什麼心思哀家不知道——你聽好了，明兒好好地去給哀家上朝，不然便將你這些三宮六院都打發走，一個不留！”

蕭直笑了一聲，慢慢道：“自是要去的，缺了太久，文武百該說閑話了不是？”

辰時雨終于住了，夾道茵，殘柳宿潤，一片骨瘦花凋的蕭瑟之景。

謝瑾于巳時左右回到了校場，騎馬進北境軍營地時，發現前兩日令人給沈蕁搭的營帳前站了姜銘，忙翻下馬問道：“怎麼，你們將軍今兒就來了？”

姜銘拱手笑道：“見過謝將軍，剛過來一會兒，沈將軍這會兒去了陳吏目那兒看名冊。”

謝瑾點了點頭，回了中軍大帳，進帳剛換了鎧甲出來，便聽人通報說顧長思求見。

“讓他進來。”

片刻后顧長思一戎甲鏗鏘而來，見了謝瑾，只撲通一聲朝他單膝跪下，低著頭一言不發。

謝瑾打量他片刻，不聲道：“我讓人請沈將軍過來，你自己跟說吧。”

顧長思抬起頭來，懇求道：“謝將軍——”

謝瑾打斷他，冷冷道：“男兒當有擔當，心里有什麼想法就正大明地說出來，若說的有理，沈將軍斷不會勉強你。”

顧長思低頭，“是。”

他未及弱冠，此刻靴上還有早間練濺上的泥點，但鎧甲上的污泥已被拭去，頭發一不地束著，眉目端正，即使跪著也能看出形偉岸高大，頗為英武不凡。

謝瑾命他坐了，讓人給他送了茶水，自己坐在案前翻看著文書。

一刻鐘后衛兵起帳簾，沈蕁負手而，看見顧長思，笑了笑。

顧長思忙起行禮，“末將參見沈將軍。”

“哎，坐吧，坐吧。”沈蕁擺擺手，坐到他上首，瞄了一眼謝瑾，又轉回頭瞧著顧長思，“顧校尉有話要說？”

上傷沒好，今兒不打算帶兵練，所以沒著戎裝，穿了一玄袍子，腰上束了條暗紅革帶，行走間開岔的袍角現出暗紅馬靴，漆黑發髻上也點綴了一紅發帶，玉面星眸，神采奕奕。

謝瑾目在上停留了一會兒，合上文書，也看向顧長思。

顧長思猶豫片刻，拱手道：“末將多謝沈將軍垂青，只是末將之前多謝將軍點撥，還是希能跟在謝將軍邊，一是能再多得些謝將軍的指點，二是……”

沈蕁點著頭，“嗯，跟著謝將軍的確長進很快，二呢？”

顧長思咬牙道：“末將家貧，家中還有老母弟，希能盡快掙到軍功，改善家境。”

“我明白了，”沈蕁雙手放在膝上，坐得端正筆直，語氣很溫和，“你覺得跟我去騎龍坳，出不了軍功？”

顧長思不語，默認了。

“顧校尉是將門之后，在軍中也有三四年了，最近才被調來了北境軍，當知道軍令不可違抗，”沈蕁說道，接著話鋒一轉，“不過話雖如此，你們自的意愿也不能忽視，什麼事都得講求個你我愿不是？我知道你的理由了，你也聽聽我的理由。”

笑了一笑，接著道：“當年西境軍和北境軍本是一家，十二年前劃開，騎龍坳這個地方形同肋，本是劃給擁有十萬兵力的西境軍的，但當年謝侯爺一力爭取，把這個地方爭回了北境，顧校尉知道為什麼嗎？”

顧長思有點疑地搖了搖頭。

沈蕁笑道：“那我再問，既然騎龍坳乃天塹之地，易守不易攻，數十年來也沒人吃力不討好地去這個疙瘩，為何謝將軍還在北境軍兵力不足的況下往騎龍坳安置了八千守軍？而且那里山勢險峻，峰回路轉，本不適于騎兵作戰，為何八千守軍中還有一個五千人的騎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