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兩人那一撞,齊齊愣住。
嚴二先反應過來,禮貌地打了個招呼,“春杏姑娘。”
春杏也含了笑,“嚴侍衛。”
兩人同時為對方讓開了道,一陣安靜后,見對方都沒有要走的意思,不免又抬頭相,嚴二一時想起,恍然道,“春杏姑娘初來侯府,若不識路,我派個人帶你過去,春杏姑娘要去哪。”
春杏道了聲多謝,卻是指著被嚴二堵在后的那扇后廚大門,“后廚。”
嚴二一愣,“倒是巧了。”
兩人一前一后地進去。
侯府后廚的院落很大,備菜,燒火各在一邊。
洗菜和洗碗碟的地兒,在院子最里面。
兩人一路走過。
春杏一直留意著后的腳步,經過燒水的地方,嚴二沒停,再經過燒菜的地方,嚴二還是沒停,如今都過了那糕點房了,春杏見嚴二還跟在自己后,心口又慢慢地跳了起來。
莫非世子爺已經察覺出了什麼......
春杏也顧不得其他了,只想著趕在嚴二前頭,將那壺里的酒倒了便是。
眼見春杏的腳步越來越快。
后的嚴二也犯了狐疑,本以為春杏姑娘是來替夫人備早食,進來后還想著給指指地兒。
春杏卻一個勁兒地往里鉆。
到了里院的那條路,嚴二心頭也發了。
世子爺能察覺出不對,那夫人,怕也有了懷疑......
嚴二的腳步不知不覺地快了起來,追上春杏。
春杏出來前已經問過了屋里的丫鬟,新房屋里的碟盤和酒壺,適才阮嬤嬤離開屋子時,才讓人一并給撤了出去。
如今并未相隔多久,當還堆在屋里,來不及清理。
春杏瞟了一眼幾個婆子跟前的水池。
見確實沒有,回頭立馬進了屋。
誰知那一停頓,后頭的嚴二也奪步先了進去,春杏的反應極快,兩人瞬間又卡在了那門檻前。
這回誰也沒讓誰。
嚴二深吸了一口氣,直接挑開了問,“不知春杏姑娘來這,要尋何?”
春杏別開目,沒去看嚴二,進去的一只卻半分不讓,也沒瞞著,“昨兒夜里的那壺酒,夫人說還未飲完,今早起來便念著,不像浪費,讓奴婢過來取......”
嚴二眼皮子幾跳。
果然......
這回愈發不敢讓了。
春杏見他不僅沒退,還往里了幾分,角了,懷疑地問道,“嚴侍衛,也是來尋東西?”
嚴二了鼻尖,也沒否認,“夫人和世子爺倒是心有靈犀,世子爺今日醒來,也惦記著那壺酒,讓屬下來取......”
已經很明了了。
這是兩位主子都生了懷疑。
嚴二和春杏心頭同時竄起了火苗子,都念著自己的那壺酒,心頭盡管焦躁不安,面上卻又不敢出端倪來,怕對方生出懷疑。
然這般卡著也不是辦法。
半晌后,嚴二松了口,“春杏姑娘先請。”
春杏埋頭看著他那只不分毫的腳,扯了扯角,“嚴侍衛先請......”
“你先請。”
“你先......”
兩人清楚誰也沒讓,也不知道是誰先往里了一步,另一人哪里肯讓。
一時也顧不得面,胳膊撞著胳膊地了進去。
昨兒兩酒壺一個雖都是青瓷。
紋路卻不同。
如今都擺在屋那一堆碟盤之間,兩人上前一把抓,這回倒沒有搶了,抓的都是自己的那個酒壺。
如此,兩人又想不明白了。
春杏頭一個反應是嚴二認錯了酒壺,生怕他認出來再來同搶,春杏立馬松了手。
“嘭”地一聲,酒壺碎在了腳邊,春杏眉頭一皺,呼出一聲,“這,酒壺......可惜酒水還是糟蹋了......”
“嘭。”
春杏話音剛落,嚴二手里的壺也落了地,摔了個碎。
春杏猛地抬頭。
嚴二看著春杏驚愕的目,面不改地符合道,“是.....”
春杏:“......”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從房出來,心里的那疑團如同頭頂上化不開的天,各自都搗起了鼓。
臨到頭了,似乎終于都反應了過來。
自己的酒沒事,不代表對方那壺酒就沒事。
在快要走出后廚時,春杏緩緩地轉過來頭,嚴二也跟著緩緩地轉過了頭。
**
書房。
范候了一陣,沒見嚴二回來,先回了暖閣。
侯夫人等得了。
還未見過世子夫人的虞老夫人卻等不了。
出門前范下意識地了一下頸子,指腹輕輕地從那嚨口上的傷痕上蹭過,隨后提了提領口。
頸項間那紅痕有小指長。
很難藏住。
昨夜太過于投,范也不記得何時被撓的,但能留下如此傷痕,那貓爪子,也著實該修修。
范回到暖閣時,姜姝已收拾妥當。
屋里的丫鬟都是侯夫人親自挑選,一雙巧手自是不用說。
之前披肩的素發,被梳了婦人鬢,比起往日頭頂上的一只素簪,如今這一番妝容,稱得上雍容華貴。
不知是妝容的緣故,還是昨兒夜里初經人事的緣故,姜姝今日那雙頰上,便添了幾往日沒有的嫵。
范進來時,姜姝正立在那妝臺前,微微彎腰,照著銅鏡。
海棠的綢緞裹,未披大氅。
腰肢一扭,圓畢現......
范眸子一頓,輕輕瞟過,也沒再往前走,只立在門口喚了一聲,“好了嗎。”
姜姝忙地轉。
范立在珠簾前,旁恰好是一扇窗戶。
昨夜到底是燭暗淡,即便著子,姜姝瞧見的也是一團模糊。
此時再看跟前這人,冠楚楚,儀表堂堂。
人模人樣的。
做的事卻非人。
春杏出去后還未回來,姜姝雖不敢斷定那酒就是范的手腳,但也八九不離十。
能爬墻的人,還能是什麼好東西......
姜姝雖不屑那手段,但既已親,圓房也是理所當然。
范離開的這陣,姜姝早就平復了下來,往后還得靠著那人而活,如此那臉上的笑容便隨之一現,乖巧地站在那,滴滴地喚了聲,“夫君......”
喚完又往前迎了兩步,因著今兒頭一回挽發,姜姝總覺得頭上晃的厲害,不太習慣地手扶了扶鬢邊的發釵。
那一歪頭斜扭,恰好落了剛抬起頭的范眼底。
極為悉。
像極了昨夜那搔首弄姿......
范無聲地一笑,后的手指隨之一敲,偏過了頭。
一本事。
是他小瞧了。
“收拾好了,便去請安。”范不待姜姝走近,撂下一句便轉走了出去,立在門外,見姜姝出來后,才撐開了手里的油紙傘。
也沒等,也沒替撐,先一步進了雪地里。
**
適才阮嬤嬤從暖閣取了帕子,回頭就給了侯夫人。
新婚夜落紅,是規矩。
侯夫人讓云姑收好了絹帕,角止不住的上揚,一樁心事得以了結一是輕,問了幾句阮嬤嬤,世子夫人的況。
阮嬤嬤均點頭,“老奴瞧著,臉好。”
侯夫人終于安了心。
見兩人都起了,這才差云姑去隔壁將虞老夫人接到正屋。
新人頭一回進門,按理說昨兒就該得敬茶,但侯夫人顧忌著姜姝的子,怕累了一日,再來行跪,到不了房便倒了,特意挪到了今日。
請安敬茶一道辦了省事。
云姑扶著虞老夫人從隔壁出來,對面長廊上便有了靜。
云姑抬頭過去時,范手里正撐著傘,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姜姝的胳膊。
那模樣,甚是恩。
虞老夫人也看到了,地攢住了云姑的手,高興地盯著對面的影問道,“那就是世子夫人?”
云姑點頭,“老夫人先別急,這不人都來了,等待會兒進來,咱慢慢瞧......”
“咱這世子倒知道疼人。”虞老夫人笑著說了一句,才轉進了屋,候著兩人過來。
長廊上,姜姝輕輕地挽著范的胳膊,走的異常緩慢。
這回倒沒怨范。
從東院出來,跟在范的后,心頭的事兒一多,便忘了還有‘病’在,一路健步如飛地跟了過來。
到了院門前,范突地轉,問,“子可還要。”
姜姝臉一變,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有病,正猶豫是該點頭咳兩聲,還是該說那帖藥的效果真真是好。
范便將手里的油紙傘靠了過來。
那傘頂上的幾粒雪花落在臉上,姜姝子下意識地往后仰,胳膊便被范一把扶住,極為溫地拉到了跟前護著。
姜姝順勢幾聲咳。
一切都自然。
之后范便扶著上了長廊,一路再也沒松過手,到了屋里,面對一屋子人的三姑六婆,也還是牽著。
屋幾聲哄笑。
姜姝便抬了頭。
除了侯夫人之外,跟前每個人都是生面孔。
正不知所措,云姑便端了兩茶杯遞過來,“這茶,侯爺和侯夫人可候了好些年呢。”
姜姝便也明白了。
坐在侯夫人跟前的那位,一副閑云野鶴的男子,便是永寧侯府的范侯爺。
這番一瞧。
范似乎長的誰也不像......
范先從云姑那托盤里拿了茶杯,遞給姜姝,回頭再取,兩人一同緩緩地走到了侯爺和侯夫人跟前,正要齊齊跪下。
跟前的侯爺和侯夫人,一瞬都起了。
一個搶先接了范手里的茶盞,一個搶先接了姜姝手里的茶盞。
兩人都沒能跪下去。
侯夫人扶住姜姝的手,笑著道,“行了,你子弱,母親喝了這口茶便是。”
侯爺和侯夫人的神都很自然,誰也沒覺得哪里不對。
姜姝便順勢改了口,微微福依次喚道,“父親,母親。”
到虞老夫人了,兩人倒是切切實實地跪了一回。
侯爺沒攔著,侯夫人也沒攔著。
姜姝將手里的茶盞遞過去,剛隨著范喚了一聲,“外祖母。”一雙手便被虞老夫人牽住,起了褶子的目溫和地落在姜姝臉上。
旁的丫鬟趕替接了茶盞。
虞老夫人的眼睛卻是越來越亮,瞧了一陣后,便地道,“像......”
屋里的人正疑,虞老夫人說的是像誰,便見虞老夫人又握住姜姝的手,輕輕幾晃,眼眶含淚道,“像一家人......”
姜姝跪在跟前不敢。
虞老夫人又道,“孩子,往后同咱世子爺好好地過日子,給他一個家,可好?”
姜姝忙地點頭,“嗯。”
“好孩子。”虞老夫人又拍了拍的手背,這才松了手。
侯夫人見虞老夫人緒不太穩,也不敢讓兩人多留,趕打發兩人回了東院,“天冷,世子夫人出來,子要。”
一堆丫鬟婆子,又簇擁著兩人出了正院。
前后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兩人又回來了。
正院里逛了一圈,姜姝也沒能記住幾個人,除了范侯爺和侯夫人,也就只記得一個虞老夫人,其他的親戚,一個都沒記住。
瞧得出來,那虞老夫人很是喜歡范。
人就是這樣,即便在外被人厭惡了茅坑里的石頭,在自個兒長輩眼里,依舊是個寶貝疙瘩......
姜姝落后范兩步,看了一眼那□□的脊梁,回來時沒再忘記自個兒的病。
時不時咳兩聲,說話聲也虛弱了很多。
兩人回到東院暖閣,嚴二和春杏已經候在了門口。
范看到嚴二后,便沒再往前,回頭同姜姝撂了一句,“你先進去,我晚些時候再過來。”
姜姝也瞧見了春杏,忙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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