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倩嚇得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哆哆嗦嗦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往里使勁灌了一大口,平日里向來惜自己這個寶貝嗓子,此時鼓著,簡直有如一到巨大驚嚇的松鼠,“你、你說啥?”
姚信和于是重新直起子,手指拉下自己的袖,將扣子一粒一粒扣上,淡定自若道:“你如果還需要再考慮考慮…”
“不需要考慮!”
沈倩猛地一站起來,因為調起得太高,一時竟有些破音,臉上一紅,清了清嗓子,就忍不住小聲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愿意,我當然愿意,但是,咱兩今天這證要是扯了,你以后…可就不能后悔了啊。”
姚信和這輩子大概還沒做過什麼稱得上后悔的事,此時聽見沈倩的話,便“嗯”了一聲,轉走到后面的書柜旁,拿出一個文件袋,將里面薄薄的戶口本遞了過去。
沈倩接過來東西仔細一看,驚得角直,“這就是我媽今天上飛機前,跟我說的驚喜啊?什麼時候給你的?這事兒我爸知道麼?”
姚信和邁步走向房間另一邊,拿起架上的風,認真回答:“上周,不知道。如果你覺得不夠驚喜,也可以把它送去廟里開一開。”
沈倩“噗嗤”一聲笑出來,邁步向前,小聲嘟囔:“我才不呢。”
說完,就掏出自己的手機,徑自高興起來,“我現在就給我發小打電話,去年才進了民政局,天喊我過去給貢獻GDP,今天咱們走的后門,登記拍照一條龍,好歹也能算是新人里的VIP。”
林湄作為沈倩發小,親爹死的早,留下一大筆財產,乃是人傻錢多的典型。
高中時遇人不淑,懷上孩子被男友拋棄,后來墮胎過于倉促,傷了基,之后就有些看破紅塵,遁空門的意思。
上大學后,里的雌激素突然急速分泌,排斥男人,卻又實在想談,發泄無門,就只能拉著沈倩去園看配,有時拿個本兒,筆疾書,眼里冒。
沈倩那一陣差點被弄出心理疾病。
后來大學畢業,林湄進了民政局,見過怨男癡無數,自此大仇得報,終于回歸正常。
如今得知自己能夠親手將沈倩送婚姻墳墓,一時,都忍不住落下淚來,“圓兒,我跟你說,這事你找我就對了,真的,就這一年,在我手上登記的夫妻,沒有一千那也有八百,我對他們向來有應必求,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
沈倩小臉一紅,從兜里掏出兩個蛋,無比激地放在手上,說是長命百歲的神仙蛋,讓一個送領導,一個補。
林湄著自己的手掌,不興嘆:“您可太大方了,我領導還真從沒見過蛋。”
沈倩“嘖”上一聲,臉上有些不高興,“禮輕意重,蛋王八多,你好歹也是公務員,怎麼能那些形式主義的影響。”
林湄點頭覺得也是,走到電腦桌前坐下,接過手里的戶口本,就開始搖著頭嘆:“但我是真沒想到,咱們這些人里最先接婚姻制裁的人竟然是你。真的,你還這麼年輕,剛才我看你從車上下來,風雨飄搖的,就像法制節目里,還沒到法定年齡就被臭男人騙來結婚的無辜。我當時一下子就有些不過氣,真的,圓兒,我現在就要不過氣了。”
沈倩連忙拍后背,遞過去一杯水,讓趕把里的神仙蛋咽下去。
林湄打了個嗝,終于緩過勁來,坐直了,就又繼續念叨起來:“不過要說你這老公吧,也實在有些可怕。那天你跟我說你兩在相親,我之后遇著我二姨。就告訴我,說你這老公啊,十幾歲的時候,在他們青年康復中心接過二級心理導正治療,這玩意兒可了不得,參加的人,不是反社會型人格,就是有自殘傾向,或者被強制戒毒有過后癥,總之,就不是什麼正常人類。我也不是說他一定就有多不好,結婚這事兒畢竟你自己是當事人,但我就怕你一時興起,被蒙蔽了本來就不怎麼明亮的眼睛上當騙。”
沈倩眨了眨眼睛,在跟前坐下來,傻不愣登地問:“上當騙?他騙還是我騙?”
林湄被一句話問懵了,抬頭見姚信和從門外走過來,一張臉逆著往自己跟前一站,直把得狗眼一亮,邊幾個工作人員顯然也被這位突然出現的男同志值給驚著了,坐在原地,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林湄率先回過神來,靠在沈倩耳朵邊上,豁然開朗,“沈大胖果然還是當年那個沈大胖啊,我在這給你分析半天,原來你他媽是令智昏,自主上當!”
沈倩見狀,連忙咳嗽兩聲,虛心接,堅持不認。
姚信和倒是沒有聽見兩人的悄悄話。
他跟沈倩走完流程、照完了相,就讓陳大泉挨個去派發喜糖。
沈倩跟林湄聊得興起,一時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姚信和倒也不催。站在那里,覺邊投來的目越來越多,心生不喜,就回頭跟陳大泉說了一聲,自己轉去到后面的辦公樓,在走廊里找了個座兒,著屋檐外頭稀稀落落的雨,起煙來。
陸曼其實一早就在大廳里看見他了。
只是開始有些不敢認,直到陳大泉瞧見,走過來打了聲招呼,笑著放了一袋喜糖在手上,才意識到,姚信和竟然是真的要跟人結婚了。
姚信和沉默地著煙,見到邊突然出現的陸曼,目一凝,倒是沒表現得太驚訝,俯按滅了手里的煙,側頭問到:“什麼時候回的國?”
陸曼看著他,十分溫地笑了笑,的眼角有幾道細微的紋路,跟上那知的氣質混合在一起,純然的。
抬起手來,拉了拉姚信和有些散開的領,小聲回他:“沒幾天。我過來跟秦刻拿個離婚證,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這天氣了,怎麼還穿這麼點。”
姚信和年時得過陸曼的照拂,對于的親近還算習慣,只是此時兩人已經長大,各自又有了家庭,實在不再適合這樣的作,于是往后挪了一挪,點頭說到:“是好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姚信和向來不能理解人對于的熱忱。
當年陸曼足秦刻與前妻的婚姻。
姚信和就告訴過,一個打著“”的旗號出軌的男人,熱衷的東西往往不會是,他們的,是婚姻之外的背德,是出軌的刺激,而這樣的刺激,獨獨不會是人口中的。
但陸曼不相信。
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個意外。
可世上沒有意外,誰都不會是一個意外。
所以,的第二次婚姻最終以失敗告終。
看著眼前姚信和依舊俊雅致的側臉,陸曼目中似乎藏了某些不可告人的深,靠過去,聲音放的很輕,“其實,我有一些驚訝。阿和,我真的很驚訝,我沒有想到,你有一天也會選擇結婚,或者說,你會選擇跟過去妥協。”
姚信和目冷冷地看著面前的雨,平靜回答:“無所謂什麼妥協。不過是到了年紀,遇見了合適的人,這不是一件壞事。”
陸曼微微一愣,也點了點頭,而后輕拍他的肩膀,重新微笑起來,顯得很是善解人意,“那麼恭喜你。我相信你的眼,我也相信,那個姑娘會是一個通達理的人。如果你還是對男事心有芥,不如嘗試和聊聊,畢竟,一個合格的妻子,應該能懂得怎麼去諒丈夫,不是婚姻的全部,如果你過不去心里那個坎,我想,也是能夠理解的。”
姚信和將煙頭握在手里,顯然不太愿意聊起這個話題,“你為什麼會認為,我們之間不能有一個正常的夫妻關系?我不需要一個人委曲求全的諒。我選擇跟結婚,夫妻之間的義務,就不會逃避。我不會因為自己的過去,就選擇摧殘自己的合法妻子,我給不了許多,但我會盡力。”
陸曼顯然沒有想到,這樣的話會從姚信和里說出來,畢竟在過去的印象中,姚信和是一個除了面對自己、對其他異都十分冷漠抗拒的男人。
搭在上的手指略微收,角努力往上提起,再次開口,難免就顯得有些刻意:“你能這樣想當然最好,我看其實還小,就算有哪里不懂事的地方,你也不要太著急。”
話到了這里,便有些繼續不下去。
姚信和在陸曼面前,雖常有恩的姿態,但他本人,其實是不樂于長久跟待在一起的。
因為姚信和的世界,屬于武裝著尖刺的鋼刀。
他不需要一個溫的人,陪他一段兒長,陪他回味一些年時的苦難記憶。
他十五歲時,可以選擇敲斷自己的腳踝骨,為一個看似正常的人;那麼二十七歲的他,自然也可以為一段婚姻,盡力保存一點兒在餿水里翻騰熬煮過的良心。
“阿和,我這次會在國多待上一陣子。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可不可以…去看看糖糖。”
姚信和聽見陸曼的問話,沒有多做思考,直接搖頭拒絕:“不可以。我不希意識到自己還有一個主拋棄過的母親。我現在的妻子,會是以后生命里唯一的母親,而我相信,能做的很好。”
陸曼呆呆地坐在原地,一時手腳發冷,看著眼前的姚信和,一時紅了眼眶,簡直有些說不出話來。
但沈倩此時尚且不知自己已然為一位充滿潛力的好母親。
現在的,相比于養育孩子,其實更想拿回自己十塊錢兩個的神仙蛋。
因為林湄辦公室外掛著的那張指示牌,覺自己到了欺騙,怒從心起,手叉腰,就忍不住揚聲質問起來,“所以你是專門給人辦離婚的?”
林湄一鼻子,臉上有些難得的心虛,“都是為人民服務,怎麼還分出高貴低賤了呢,你這樣不好,真的不好。”
沈倩深吸一口氣,著脾氣,張又問:“那你老實告訴我,你辦的那些,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掉一個的夫妻里,有幾對是結婚的。”
林湄眨了眨眼睛,出食指,老老實實地比劃:“一、一對。”
“就他媽是我唄?”
“嗯吶。”
沈倩兩眼一黑,只想倒地哭訴,手奪過手里的蛋,仰頭就往自己的里塞:“那我可真他媽謝謝你!”
林湄臉上一樂,連忙掏出自己二百五十塊的紅包,遞過去,靠在耳邊,小聲打包票:“不客氣,下次離婚,還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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