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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以山河聘》第9章 遷宮

衛斂:“還請陛下不治臣妄議朝政之罪。”

姬越:“準。”

衛斂方道:“陛下剛下朝,令您不悅的應是朝中大臣今日所奏之事。據臣所知,秦國朝野上下曾決疣潰癰、賣鬻爵,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陛下自登基以來,懲除惡,推行新政,清理地方腐敗,嚴徇私舞弊,方有如今國泰民安之境況,海晏河清之盛景,是為明君。”

姬越不喜不怒:“衛侍君在楚國,對我大秦倒是了如指掌。”

衛斂施禮:“陛下聞名遐邇,六國誰人不知。”

“聞名遐邇?”姬越似笑非笑,“難道不是臭名遠揚?孤可是聽聞,楚國就連路邊三歲小兒都敢攜手繞圈,唱著‘亡秦必楚、昶終落幕’的謠。衛侍君,你是在諷刺孤?”

衛斂立刻跪下:“臣不敢。”

“臣只是想,陛下是明君,於國事上斷無被詬病之,此番應為私事。”衛斂鎮定道,“君王家事,亦為國事。陛下年已弱冠,后宮尚未立後納妃,膝下未有子嗣。想來朝臣非議已久。以往陛下將此事下,而昨夜……陛下將臣帶回寢宮,讓人以為陛下有此心思,故又舊事重提。今日朝上所議之事,應是奏請陛下廣納家人子充盈后宮。”

姬越眸輕挑。

他說的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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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男子二十有一,早已妻妾群,兒雙全。姬越為一國之君,反倒后宮無人,甚至因為太后挾製,誰也不敢信,連太后送來教導人事的宮都不曾用。

這樣下去不統。早年他征戰四方,而今六國皆已降秦,這件事便不容忽略。

楚國公子斂是秦王后宮第一人。在昨夜之前,誰都當他是一個笑話。可他卻被姬越抱進養心殿,歇了一整夜。

當即有消息靈通的老狐貍心思活泛起來,想著陛下嘗得滋味,日后宮中應當會熱鬧起來,紛紛想著把自家兒孫送進來。

才有了今日朝堂上群臣奏請選秀的一幕。

姬越對此毫無興趣。他自生長環境便是行走刀刃,如履薄冰,厭惡生人靠近,亦無心,不想在后宮放一堆鶯鶯燕燕礙自己的眼。

然秦王是暴君,卻非昏君。他殘忍誅殺過無數佞臣,今日朝堂上的那些卻都是肱骨棟梁,他不能為這點事就懲,寒了忠臣的心。

是以姬越回來時面無表

而衛斂,猜中了全部。

衛斂語罷,殿一時安靜。

姬越淡淡注視跪著的青年,繞著慢慢行了幾步:“衛斂,孤喜歡聰明人。”

他又道:“可孤不喜歡過於聰明的人,和這樣的人打道會很累,孤需得時刻提防。相比之下,孤還是更喜歡一名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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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斂無言。

秦王這意思,還是要割了他的舌頭?

割你大爺的舌頭,本公子這就取了你項上狗頭。

秦王此人,真是時刻踩著衛斂的殺人底線起舞。

衛斂下翻湧而起的殺意。

還有轉圜余地。

小不忍則大謀。

衛斂不慌不忙道:“一個啞,並不能做陛下的擋箭牌。”

群臣秦王納后宮,秦王不願,雙方會一直僵持下去。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何況君王子嗣事關社稷。這不是能輕易糊弄過去的事。

秦王是不願總被此事煩擾的。他耐不算好,保不齊哪天就發落了哪個大臣,致使君臣離心,這顯然不是秦王想看到的局面。

如此,不如假裝盛寵衛斂,將他立為靶子。屆時秦國群臣都只會怒斥衛斂男禍國,善妒,不許秦王納,不會言秦王半句不是。

誠然這會將衛斂置於風口浪尖,可富貴從來都險中求。他是楚人,秦臣對他本就憎恨,多恨一分又何妨?

只要他對秦王還有價值,他在秦國就能過得很好。

姬越定定他一眼,眼中的輕慢褪去,出一欣賞。

“衛邦怎會把你送來?”姬越詫異,“聰慧通至此,勝過一百個太子焦。若來日當政的是你,孤或許還能把楚國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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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焦是楚國王儲,李夫人之子,衛斂的三王兄。

衛斂隨口道:“他心都是盲的,哪懂慧眼識珠。”

這話不符合他一貫表現出來的溫潤,倨傲張狂至極。

姬越卻聽得掌大笑,一把將衛斂從地上拉起來:“衛郎真是個妙人,孤喜歡你。”

“你原本住在哪兒?……倒也不重要了。即日起,你便搬來養心殿。”姬越下令,“回去收拾東西罷。”

衛斂榮辱不驚,躬作揖:“謝陛下。”

外頭依然在落雪。

出了屋子,才知道殿有多暖和。衛斂擁上的狐裘,跟著引路的宮人一道回到青竹閣。

宮人對他態度恭敬有加,與以往可謂是天壤之別。

拜高踩低,不外如是。楚國如此,秦國亦如此。

等行至青竹閣門外,衛斂囑咐:“你們在此等候。”

宮人們道:“諾。”

衛斂一個人進了屋,發覺屋已經大變樣了。

暖烘烘的,各都擺上致名貴的陳設。一個個錦盒堆放在桌上,紅綢散開,裡頭都是些金銀玉,都是些好玩意兒。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陌生的宮人面孔,見了他便齊聲行禮:“見過衛侍君。”

衛斂淡定道:“你們先都退下。長生長壽留下。”

宮人們一福,魚貫而出。

衛斂心中有數,還是問道:“怎麼回事?”

長壽立刻迎上來:“公子您可算回來了!您昨兒到底去哪兒了,怎麼一夜沒回來?倒是半夜的時候務府的人來了,務府總管親自來的!給咱們送了炭火,還把這青竹閣都翻新了一遍,送來好多東西,還有伺候的宮人。奴還沒見過務府總管笑那樣呢……”

長生倒一直沉默著。

衛斂輕笑:“不過是見我了秦王的眼,便連夜補償,怕我秋後算帳,又或是秦王來了我這兒覺著寒磣,發落他們罷了。”

長壽一愣:“公子您說什麼?秦,秦王?”

長生低喝:“公子常說你是個傻的你還不信,除了秦王,還有誰能讓務府那群狗眼看人低的態度大變樣?!公子……”他凝重而悲哀道,“您真的……承了秦王的寵嗎?”

“不曾。只是日後要陪著秦王演場戲。”衛斂雲淡風輕地一笑,“東西該收拾的都收拾了,好日子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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