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鎮到清湖縣沒有直達的公車,彎彎繞繞要換乘兩班公車。因為清水鎮政府只有兩輛公車,一般干部去縣里開會基本都是自己坐公車,所以,清水鎮一般干部都討厭去縣里開會。
出乎陳芒意料的是,周五下班時,沈楚跟他說,周一的會議,唐風華給他安排了車,車子是私家車,沈楚把駕駛員的電話給了陳芒,讓他自己聯系。
陳芒不明白唐風華此舉是什麼意思。
因為駕駛員是清水鎮的人,陳芒不好意思讓他來城里接他再送到縣里,所以,周日便來了鎮上。
晚上,躺在老鄉政府那張咯吱作響的木板床上,陳芒又在頭腦里琢磨潘云起的話。潘云起讓他參加組織上的會議,看起來是從行上支持唐風華的安排,但是,末了,他又讓陳芒對高井水寬容一點,這僅僅是他作為黨群書記維持穩定的考慮,還是在提醒他什麼?陳芒想不明白。
10點鐘,陳芒模模糊糊有了睡意,手機卻響了。一看,又是韋源承。
陳芒接起電話:“都這點了,你怎麼還想到我?”
“張雨曦問我要8萬元分手費。”韋源承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啞。
“你喝酒了?”
“我冒了。”韋源承說。
“8萬元,倒也不是獅子大開口。”陳芒說,“問題是,是不是真的要錢。”
在陳芒的印象里,這是一個有些小資調的文藝孩,喜歡書,喜歡綠植,喜歡咖啡,喜歡一切致的玩意。這樣的孩,并不看重錢。
當然,也有可能他是錯的。畢竟,這只是他的直覺而已。而男人的直覺并不一定準確。
“我不知道。”韋源承說,“我從家里逃出來了。昨天在辦公室挨了一晚,結果,今天就鼻塞流涕。我本來想讓知難而退,沒想到,給我打電話,說沒有8萬,不會和我分手,或者,就到我學校去鬧。要讓所有人評評理,的初、的青春到底值不值8萬元。”
“如果真要錢,問題倒簡單了。”陳芒坐起,拿過床頭柜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水,說道。
“問題是,我現在本沒錢,我剛按揭買了一套房,哪里還拿得出8萬元。其實,也清楚我沒有8萬元。”
陳芒想了想說:“所以說,你得先弄清楚,是不是真的要錢。也許,這只是最無奈的一種手段,想讓你回到他的邊。”
韋源承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真恨我自己。當初,我就不該招惹。”
陳芒笑了:“當初,你樂在其中啊!”
“別跟我提當初。”韋源承氣呼呼地說。
“是你提的。”陳芒笑,“周筱也勸不?”
“我不知道,今晚,周筱去我那里了。蕭藝說,到現在還沒回家呢!”
“能聊得來說明有希。”
掛斷電話,陳芒發現自己睡意全無,滿腦子竟都是申琳。
他猶豫著是否給發一條短信,告訴自己明天去縣里開會。
最終他只是拿起了床頭柜上那本金庸的《笑傲江湖》,慢慢地進狀態。
周一,清湖縣委組織部1號會議室。
陳芒到的時候,已經有六七人在了。桌子上有座位牌,他對號座。剛坐下,便看到一西服,頭發梳的油發亮的茅東明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些表格。茅東明是陳芒的高中同學,鏡州師范學院畢業后,在村里搞苗木種植,不太樂觀,今年和他同一批考清湖縣鄉鎮公務員,分在和平鎮。
“陳芒!”茅東明也看到了他,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張基層黨組織統計表,說道,“清水鎮讓你來參加會議?你到組織線上了?”
“我只是來參加會議而已。”陳芒實話實說,“你這是?”
茅東明眉宇之間有掩飾不住的喜:“我來縣里了,現在在組織科。陳芒,我跟你說,鄉鎮和縣里還是有很大區別的。鄉鎮,水太渾了。”
陳芒一時沒有接話。茅東明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說道:“我先忙了,一會兒就要開會了。”說著,就開始給在座的人分發表格。
茅東明這麼快從和平鎮調組織部,這倒是讓陳芒很是驚訝。據陳芒所知,茅東明爸爸是長湖區一個村里的村委書記,按說,一個村委書記并沒有多大能量。也許,他背后還有更深的背景。
在場,有背景也是一種能力。
看著這個當時在高中時績中等,經常向他借作業本的同學,如今意氣風發,陳芒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會議時間并不長,只是組織科的科長和副科長布置了一下工作,副部長都沒有出現。會議結束,陳芒走到門口,茅東明住他,說道:“本來嘛,你也難得到縣里開會,我應該請你吃飯。不過,今天下午有個稿子得給領導,我還沒弄完,中午得加班了。老同學,你可別怪我啊!”
陳芒笑笑:“你忙你的。”
走出會議室,長長的通道有些幽暗,迎面而來的悉腳步聲讓他停下了腳步。
他沒想到會這樣到。
組織部的同志和打招呼:“申科長”,點頭,微笑著。等人都走了,他和就那樣面面相覷。
“你來參加組織部的會議?”慢慢地走過來,問道。幾天不見,看起來稍微清瘦了些。一套玫紅致呢子套裝,卻襯得更加白皙窈窕。
“嗯,本來昨晚想給你打電話的,怕你忙,又沒說。”
的表有那麼一剎那的僵,然后抬起手看了看表,說道:“才10點多。”
“嗯,會議比較簡單。”他隨口說道。
抬頭看著他,說道:“我手頭還有點事。”
“沒事,你忙吧。”
“要不,你先在鎮上逛逛,我把事理好了過去找你,可以嗎?”申琳說,“我們很久沒一起吃飯了。”
“好。”
清湖縣政府所在地屬于畫溪鎮。是著名的旅游地。畫溪鎮的宣傳廣告做的非常好,陳芒在上海讀書的時候,就看到過關于畫溪鎮的廣告:“游遍江南青綠地,不可了畫溪里。”
走出縣政府,不遠便是風景區。一條清澈水帶蜿蜒盤繞鎮上,兩旁各酒家,旗幟飄飄,讓陳芒想起杜牧《江南春》里那一句:“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只是,現在離春天還有些遠,不過溫暖穿過低低的回廊,照在上,倒給人一種穿越時的好錯覺。
走了一段,在一個廊橋下靜靜坐了一會,手機響了,以為是申琳,拿出來一看,卻是周漪。
“出什麼事了?”陳芒問道。
“好事,”周漪說,“想不想聽?”
陳芒笑:“你都的打電話來了,我怎麼也得聽一聽啊!”
“陳芒,原來,你也有這麼壞的一面。”周漪笑道,“那個創新項目,縣里不來驗收了,查了兩個鎮,其他沒到的都算通過了。接到電話,我去跟高井水說了一下,他那個失啊,那表,差點讓我當場笑出來。”
陳芒沒笑。他覺得在基層很多事都是很隨意的,但有些時候,又會特別較真。總的覺就是有些沒有章法,全看領導個人口味。
“陳芒,你太壞了,我都的打電話來了,你至也得笑一下啊。”周漪在電話那端說道。
陳芒笑起來:“接批評,接批評。”
掛斷周漪電話,抬起頭,便看到一玫紅的申琳婷婷地站在面前。
“你怎麼找到我的?”陳芒好奇。
“我猜的,沒想到,還真讓我猜中了。”申琳微微笑著說道,一雙眼睛宛如明月彎彎,“誰的電話,看你笑的很開心。”
“單位同事,”陳芒說,“事忙完了?”
“嗯,代好了,”申琳說著,也在他邊坐下來,“中午想吃什麼?”
他們在一起吃飯,似乎總是陳芒問想吃什麼,這一次卻是問他,他有些不習慣,笑笑:“你想吃什麼?”
申琳看著水邊洗洗菜的婦,說道:“我知道一個地方蠻不錯的。”
那個地方在一個綠意盎然的小區廣場里,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閱讀者烘焙·咖啡”。迎面就是滿滿的書,門口擺滿綠植的柜臺后站著一個大眼睛姑娘。靠墻邊坐著一名子,手里拿著一本書,一頭如海藻般蓬松的頭發襯著一張小巧致的臉,安靜得仿佛一幅畫。聽到靜,抬起頭來,微微笑了笑,算是招呼。
走上掛滿相框的樓梯,只見一個不太寬敞的空間里,放著幾張布藝沙發和原木茶幾。申琳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對他說:“這里可以看到清湖。”他朝窗外去,的確,遠的清湖,襯著落了葉的垂柳,有一種煙雨蒙蒙的覺。
“嗯,這地方好。”陳芒坐下來,沙發的覺也不錯。
“靠墻邊看書那的是老板,聽說是個作家,寫電影評論的。”申琳輕聲說道。
“嗯,看起來有藝的。”陳芒說。
柜臺后的孩上來了,茶幾上有餐單,申琳點了一杯瑪奇朵,要了一份起司蛋糕。陳芒看到餐單上有一款“蘇氏”咖啡,問道:“這是什麼?”
孩笑著回答:“這是我們店的特,老板的招牌咖啡。”
“那就來一份‘蘇氏’咖啡,再來一份抹茶蛋糕。”
“這麼,你吃的飽嗎?再來個披薩吧?”申琳看著陳芒。
“也行,來一小份田園披薩。”
孩下樓后,整個空間突然安靜了下來。
017攤牌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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