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很清楚，脂膏好用嗎？那自然是好用的，只不過為什麼顯得像是個神仙藥，那其實也不過是因為周圍人平日里實在沒有護養的東西，底子太差，因而稍微顯出一點功效來就顯得很了不得，其實并沒有很夸張的。

就像是給家里的小五用著，他的皮本來就很細白凈，效用除去防止干裂以外，就很不明顯。

做以平時護養，對普通人家是很夠了的，潤細的效用很好。但是若要再往深了去求更好得作用，這個方子則太淺顯簡單毫無針對了。

鄭錢氏本來就有些不好意思，一聽林羨給了個期限便立刻點頭應了，“好，好，麻煩阿羨了。”

說完快步就走，沒一會兒鄭鵬云過來，手里拎著個小布包，里頭裝著六個蛋，笑嘻嘻的敲開門遞給林靖，“喏，我娘說給你們吃的，云英蛋反正也不能孵小。”

林靖心里還記著他前些天看林羨的事，一腳堵在門上只開一條，面上不顯，一邊接過來一邊謝了。

鄭鵬云言又止，視線從林靖頭頂心越過去卻給門擋住，后嘿嘿笑了兩聲撓頭走了。

林靖皺著眉頭看著他，有子上去踹他屁一腳的沖。

“阿靖，是誰來了？”

林羨剛將院子角落里的最后一壇酒挖了出來，捧在手里，袖子微微往上挽著出一雙白凈纖細的手腕，幾縷發垂在臉側，滿面。

林靖見了心中就沒火氣，抿一笑，道，“云哥兒的母親讓他送了幾個蛋過來。”后攤開那布片給林羨看。

六個蛋若是放在集市上買，也能得三文錢。

“那一會兒炒蛋吃，你去摘幾韭菜來。”

這回做出來的脂膏比上一回還稍多一些，這也是林羨的一個心眼，到底還是想看有多人愿意要。不要錢白送的，不管好壞自然都是喜歡拿點回去，現在來看其實這也是好事，越多人用過越多人知曉不是？

算到今天，林靖已經會寫百余個字，他是勤好學的，每日抱著沙盤寫上幾十遍才舍得拿出筆墨來練習一張字，不管墨與否都要正反兩面都用上。

林羨自己平日里因為讀書越來越深奧，生字多了自己也要查閱字典。時間久了兩個人都覺得吃力，自己在家學終究不是辦法。

林羨決定過了年以后，無論脂膏能不能為家里的進項，都要送林靖讀書去，這是為了兩個人都好。

時間轉到二十九那天，街上的人達到年前的頂峰。冬歇閑下來，年后正月里沒人擺攤子，就指著今天買最后一趟了。農人家里有牛車的都坐著牛車過來，連豬鋪子都多殺了兩頭豬。

林羨帶著林靖一起出門，昨天下午集市沒有散去前就帶著林靖來和捕快打過招呼，今天過去也還算順當，了兩文錢就得了上回那個攤子。

一個籃子，兩只小馬扎，一水袋的水和提前夾好了咸菜，昨天晚上新做的白面饅頭，林羨與林靖靠著肩膀坐下，盡量用背后的樹擋住冬日疾風。

“要是了你就先吃一個。”林羨將捂在懷里的饅頭出點邊角來。

林靖平日在家里空閑下來就要哼哼哈哈私募司元的打一套拳，胃口也比和蕭祁文一起來的時候大了許多，目可見似乎連個子都往上竄了竄。

“還不，”林靖搖搖頭，將自己熱乎乎的手從袖里出來，后拽著林羨的手想包住，奈何手掌比林羨小，只堪堪將的指尖握住。

林羨撲哧一笑，將自己的手了出來，“我又不冷的，你自己把手放好，這里風大的很。”

林靖有些泄氣，攤開手掌在面前看了看，嫌棄起它小來。從前故意著肚子就想自己長的能慢一些，小一些，現在卻恨不得找一顆仙丹吃進里，好一夜之間長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給阿羨暖手也好，為賺錢給花使也好。

但凡能讓他覺得自己有些用都好。

林羨看他低下頭去顯得垂頭喪氣，開口問他緣由，聽見這一句便笑了起來。

“你怎麼會沒有用呢。”的視線從林靖上掠過，看向周圍來來往往的人，聲音低了些，“若是此刻沒有你在我邊，我恐怕連出門都沒有這麼方便呢。”

別人家里這麼大的小娘子哪個不是在家中房里呆著，最好連面也別出來。

林靖有些不解的看著。

“等你再大一些，就更明顯了。”林羨笑笑，心里對這個事也覺得荒唐的不得了。

多年前因為打仗的緣故，男人走了于是人也不得不出來做活養家。事實證明那些戰后給人拉扯大的孩子也并不比誰差，如林蕭氏曾在林羨小的時候講給聽的許多有趣傳奇故事。而和平至今，生活再度平穩隨順起來，雖還有尚武的名頭在，然而從前那些給暫時忘卻到一邊的德戒又給撿了回來，漸漸流傳開來，全然忘了不過幾十年前，人也是頂過大用的。

林靖迷迷糊糊，這個時候還不全懂林羨的意思。

“還好小娘子你還在。”一個聲音忽地打斷他們兩個，林羨抬頭看去，是個臉的。

“上一回在你這兒拿過這個，”中年男子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竹筒，笑著遞給林羨，“說是今天還有？”

林靖起接過，悶聲低頭將他們帶來的一個大瓦罐打開，又從邊角出一只小竹筒來探進去勺出一些稠的脂膏，順著倒進小竹筒里，不多不也恰是上一回差不多的分量。

“今天是最后一回了。”林羨笑著和那滿臉殷切的中年男子道，“后頭就沒再白送了。”

這中年男子就是上一回第一個拿走一小竹筒婦人的丈夫，也是家里的大兒用著很好，又記著今天還送才特意從鄉下趕過來。一聽林羨這麼說，倒沒有先想其他，反而有些興趣的追問，“哦？那可是有的賣的，哪里能買？”

要他說，要是能一次買一個月的分量那也不是不好，省的這麼來來回回的折騰。

“每月逢十有的賣，位置就還在這兒。”

說話間，林靖已經將小竹筒裝好重新遞了回去。

中年男子點點頭，“那我記住了，要是要買就過來，還請小娘子到時候給個便宜價。”

林羨笑說記下了。

后陸陸續續來了幾個生面孔，似乎是上回領回去的人在鄰里之間也說了，總之今天這一趟新老的都有來，比上一回更還要快一些，晌午一過，籃子里的瓦罐就空了。

林羨將小馬扎都收進籃子里，帶著林靖去鋪里割了四斤，還要了兩只豬腳。鋪里的伙計都已經認識，還笑問要不要留豬胰。

“要的，不過是年后了，約莫初八初九能有嗎？”林羨問。

那伙計笑道，“自然有的，正月初六鋪子就開了，小娘子什麼時候要，只管提前來說一聲就是了。”說著手上的作飛快將切的利落規整，還饒了一點下水給。

林羨道了謝，將數給他幾十個銅板，又去攤位上看了看各類干貨，后買了一斤瓜子木耳香菇各自半斤，蔥姜蒜之類小菜暫不計數，最后將籃子裝的滿滿當當，又去買了一捆柴后才回家里去。

到家里也還不得空，與林靖一起打了井水將院子里里外外都簡單洗一遍。

去年這個時候，林蕭氏已經病重，家里過的不僅艱難更凄涼愁苦。去年這個時候，林靖被轉手賣了不知多道，正坐在不知前路的牛車上經冷風呼嘯。

如今相遇，回頭想想多奇妙又溫暖。